1910至1920年代，受工業文明的影響，當時的藝術作品充滿對「速度」、「時間」、「機械」的實驗。我們也都還記得那些未來派（Futurism）的創作者對現代機械文明的高度崇拜和興趣，嘗試在畫布上闡釋運動、速度和變化過程，表現機械式的美學並融合攝影技術，反映視覺暫留的動態時間感，開啟日後對機械與動力裝置的新美學。過去隨著科技日漸發展茁壯，俄國的結構主義（Constructivism）逐漸建構出一個聯合建築、設計、科學的未來藝術綜合體，對現代藝術在「空間」的擴展有很大的貢獻，將拼貼（Collage）概念用於建築和機械設計的綜合體表現。包浩斯（Bauhaus）健將莫何里-那吉．拉斯洛（Moholy-Nagy, Laszlo）的「光－空間模組」（Light-Space Modulator），以金屬、塑膠、電子馬達、燈光組成環境動態雕塑，以不同視點企圖尋求全新的視覺表現效果，探討空間、時間、材質、光線之間的互動關係，成為「動態藝術」（Kinetic Art）的初始，更深刻地影響二十世紀中期後歐洲創作者們對多樣媒體的整合及實驗。
影像作品〈光電獸宇宙 - 未來〉©忠泰美術館

若是要以作品的外在形式來做追朔，姚仲涵的作品似乎有那麼一點具備了動態藝術的屬性，但同時我們也知道這位創作者過往廣為人知的創作識別，更多是側重在光線與聲音營造的氛圍。他更早期的作品，也包含著操演機具以及與空間、環境感知互動的部分，以當時台灣整體的藝術發展來看，姚仲涵在年輕時面對藝術本質的力道和動能都十分備受期待，頗具實驗與破格之味道。本次展覽「在混沌的世界中建立一點序曲」呈現了他創作的多面性，從裝置到錄像，再到呼應空間的聲光裝置，整體反映出了作者在創作歷程上的轉變與變革，同時我們也可以透過這檔展覽去檢視在新媒體或是動態藝術的發展結構裡面，現今台灣走在這條路上的創作者有著什麼樣的理解。
創作過程 ©忠泰美術館

探討展覽與作品之前，我們必須知曉到媒材的整合以及運用一直都存在於各種藝術創作中，而創作者的創作邏輯與媒材的開發、工具的進步更是密不可分。創作者透過不斷開拓媒材語言的深度與廣度，揣摩著如何將其視為傳達意念的輔助。但科技又何嘗不是成為了使用者追求快感的工具，人類藉科技延伸自己的能力，並假想擁有造物者的造物權力。延續到另一方面筆者觀察到的窘境則是，當創作者的技術水平達到一個程度時，開放的敘事內容也被導致觀眾「感知」能力的優劣被過度強調，作品的物理現象順勢的成為一枚標榜詩意的魚鉤，願者才上鉤。不幸的是，過於精銳的形式下，空泛的想像與感知已成為常態，於是乎深陷在眼花撩亂的現象裡，在此之前我往往對答案不得而知。
影像作品〈光電獸宇宙 - 未來〉©忠泰美術館

在資訊媒體充斥的當代，不論是新穎，或是重新再被革新的媒材與工具，皆以進行式在持續發展著，我們不可否認某程度來說技術物對於整體藝術的影響是必然的，而科技產物的演進也牽動著當代藝術的表現層次（並不是唯一，也不代表前衛），這樣的前提之下，本文將以創作者姚仲涵的作品，進一步去探討當代新媒體藝術的內涵為何。以及創作者在作品提供感知的途徑之外，如何再去建立更廣闊的敘事結構。
《在混沌的世界中建立一點序曲　姚仲涵》計畫協作吳季娟、藝術家姚仲涵©忠泰美術館

過去姚仲涵曾在某個訪談裡表明在自己的創作裡面，技術通常被擺在思考後方，從他的作品與論述也能瞥見，這位創作者關注更多的似乎是人在空間中的感官經驗如何發生持續性的變異，我認為他創作的根本仍舊是從自身的生活經驗去擴散，觸碰不同材料和身體、空間的對話。本次位於忠泰美術館的《在混沌的世界中建立一點序曲》，由姚仲涵和吳季娟攜手完成，在此吳季娟作為一個將姚仲涵創作脈絡後台重新梳理的角色，透過長時間的來回問答，促使姚仲涵將自身可能從未注意到的創作思維再度清晰化地勾勒出來，因此我們可以體察到一種創作者原生的創作經驗與歷程凝縮於展覽內，感性的驅動不假掩飾地充斥每一件作品。當我們步入展場後，可以在乾淨簡潔的空間之中觀看到，姚仲涵的作品透過材料與技術原理來塑造出象徵式的寓意，技術上來說創作者透過機具本身的運行機制來作為一種規則，將機具或是物件的主體性格抹除掉，進而強調創作者作為個體的經驗，去連結眼前的畫面、現象所帶有的意義。
藝術家展覽自述 ©忠泰美術館

就如展覽中的第一件作品〈漸強、漸弱與打氣〉，往復式空壓機的運作規律成為了一個投射契機，這件作品被以擬人化的視角來觀看、詮釋，在姚仲涵的創作論述中彈簧與燈泡的擺動象徵混沌，整件作品隱喻人生際遇的起伏變化，針對物件、機具的多重指涉，它衍伸出來的像是一篇沒有輪廓但是有涵意的故事。那麼輪廓是必要的嗎？姚仲涵在創作時給予的開放程度以及作品媒材的語彙建構存在著一道落差，造就了作品拉伸出了一個距離，這樣的距離可以認為是作者有意為之，也讓我們注意到了人類對眼前事物產生聯覺的本能，它也令我們聯想到日常經驗裡面機具是如何被人類移轉入情緒、情感。
裝置作品〈漸強、漸弱與打氣〉©忠泰美術館

在介入機具運作的這一部分上面，本身即是在破壞秩序（或是說創造一種失序）。姚仲涵慣於運用程式操控燈光的運行，製造帶有自然敘事的動態，這樣的狀態不斷以不同的形式結果出現在本次展覽裡面，一如我們在這次展覽裡面可以看到的〈光電獸#41 -混沌〉，姚仲涵對於空間的結構與質地還是有著一定的敏感，根據天花板與地面的尺度和元素來調整光影應該如何去呈現，同時堆疊出能夠召喚觀眾某種感知現場的聲響（音樂），在有機的表現背後，姚仲涵開啟了一條不尋常的觀看途徑讓觀眾介入其中，卻又好似讓我們回過頭去審視和感受生活中忽略的那部分。
大型裝置〈光電獸#41 - 混沌〉©忠泰美術館

正如前文提及他對空間的觀察，利用光影來引導觀眾去探究場所的性質，以及經由機具和程式來建立自身經驗與觀者的橋樑。姚仲涵不斷地去觸碰自身生活的邊際，試圖與更廣闊的世界觀產生關係，就如〈感覺噪音〉這件作品，它體現了姚仲涵如何透過人類身體與外部世界對話，在多頻道的錄像中他透過擊鼓作為介入手段，同時採集外部紛亂的環境噪音，將其結合、轉譯成自身對於噪音的感知。在展場中姚仲涵以多個螢幕共時的狀態來作為此次的形式，作品裡堆砌了複數的環境和時間線，但對應的卻又是同一副身體。
多頻道錄像作品〈感覺噪音〉©忠泰美術館

《在混沌的世界中建立一點序曲》儘管不是一個回顧展，其中卻浮現了明顯的時間線，裏頭可以看到姚仲涵透過不同的手法來擴張作品的感知方式，隱性地讓我們觀察到展覽中有一個時序的脈絡。它們反映出了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將感知的範圍進行移轉，從日常經驗到空間感知，甚至更大範圍的敘事性。確實姚仲涵發展了多種媒材的結構語彙，以此來健全自己的創作系譜，經多件不同的作品展示中，我們得以縱覽藝術家在創作裡面，從提供觀眾感知延續到更有力、直觀地敘事技巧。這樣的狀態就恰似在反覆的在秩序中創造破格，以瑣碎且細微的觀察再次建立某種秩序。

展覽資訊

展覽名稱｜在混沌的世界中建立一點序曲　姚仲涵
展覽日期｜2025 年 3 月 8 日（六）至 2025 年 6 月 29 日（日）
展覽地點｜忠泰美術館（臺北市大安區市民大道三段178號）
開放時間｜週二至週日10:00-18:00（週一休館）
參觀資訊｜全票150元、優待票100元（學生、65歲以上長者、10人以上團體）；身心障礙者與其陪同者一名、12歲以下兒童免票（優待票及免票須出示相關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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