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境畫廊:【李賢文 - 筆墨間的台灣山水圖騰】
2011-12-01|撰文者:藝境畫廊
藝術家李賢文,創辦雄獅美術屆滿40年,見證了台灣藝術史發展。當年區區一個大學生,憑著一股對藝術的狂熱與膽識,一手將《雄獅美術》辦了起來。
採訪/王予珵|文字/陳潔|攝影、剪輯/楊賀竹
藝壇傳奇人生從「寫生會」開始
在北師附小學不到幾個月油畫的李賢文,第一次參加油畫寫生就得到省展入選,翻開當年省展資料,清一色都是地位崇高的藝壇大老,而他,是當中最年輕的畫家。喜愛到處寫生的他,以一張名為「北投春光」的油畫,得到初中組第一名。於是在直升師大附中後,他創立了寫生會,只因為一個單純喜愛寫生的念頭,讓師大附中寫生會,成了孕育無數重要中生代藝術家的搖籃,如名建築師李乾朗、台灣文化界傳奇人物─李雙澤及在台灣藝壇與文壇皆享有重要的地位的奚淞。於是,在當今台灣被視為流行且困難度高的藝術行政工作,李賢文在高一時就一手包辦了!創辦畫會讓他對繪畫的愛更深更濃,突破一般人對學生力量有限的刻板印象,他不只在校園內策劃展覽,還在克難、經費有限的困境當中,利用各種管道請外面藝評家來評圖、看展,當時有名的藝評家何政廣在中央日報發表了一篇:「看師大附中寫生會」一文。
創刊《雄獅美術》見證台灣藝術史
能讓李賢文在保守的台灣在學生時期作組社團、開創畫會等前衛的舉動,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來自雄獅文具創辦人─父親李阿目民主式的家庭教育,但李賢文也提到,雖然父親贊成他學畫,但並不代表贊成他去當畫家,父親當時的想法是希望兄弟當中若有人對於美術有興趣,對於日後雄獅文具的推廣會有助益。高中的他尚未釐清自己未來的目標,於是進入了輔仁大學數學系,但四年來仍對繪畫情有獨鍾,寒暑假四處寫生,也在大學內及畫廊辦了展覽。李賢文笑說:「投入繪畫竟變成我一生的志業,這是我和我父親當年都始料未及的。」 李賢文大學時期,台灣正處戒嚴、白色恐怖的年代,那時台灣本土仍充斥著高度政治緊張與封閉的氛圍,民國六十年,台灣退出聯合國,舉國上下都籠罩著政治惶恐及不安感,教育則灌輸年輕人應當處變不驚,發揮力量做對社會有貢獻的事情。憑著一股對藝術的熱誠,他心想,台灣藝術家雖多,但關於文化藝術的資訊及刊物少之又少,是時候應將這些資訊統合起來,作一本能讓世人感受時代的刊物。大學四年級的他,和一群懷著夢想的年輕學子,創辦了見證台灣文化歷史的《雄獅美術》。由於當時經費極少,李賢文一開始也曾想過以報紙形式發行以省經費,但有老頑童之稱的畫壇大老劉其偉極跳出來力反對,他說:「報紙會被拿來包油條,再薄也要以雜誌形式出刊!」李賢文說「當年如果沒有劉老智慧之建言,現在恐難找到創刊號了。」
亂世中保守台灣美術,將它發揚光大
李賢文說,《雄獅美術》總是以發揚藝術正面的形象為標的。例如藝評文章主要有兩個脈絡,一脈絡是對於台灣行政體系、社會條件不足的情況去做批評,另一脈絡是對於藝術品本身的批評。聊到當年的雜誌甘苦談,李賢文嘆「藝評難為!」因為當時的藝術家不太接受各種不同意見的批評,有時候批評國內藝術家,往往會出問題,當然也曾遇過藝術家塞稿,只求雜誌一版面,人情方面的難為,對李賢文來說都是莫大的壓力與挑戰。所以李賢文主編《雄獅美術》,傾向關注台灣前輩美術家,以每期一位的方式逐步介紹台灣本身的文化歷史發展。李賢文回顧台灣美術史,提到許多日治時代優秀的前輩畫家,因為戰後政治因素,一時聲音全無,所以當時的年輕人,對於台灣藝術工作者十分陌生,「1979年以前,甚至還有人不知道黃土水是誰!」李賢文有感台灣美術在此時破了個大洞,《雄獅美術》應該要讓台灣美術史作有意義的傳承,將被遺忘的部分重新填滿、發揚光大。
用西方開明思想灌溉台灣美術沃土
1970年代的台灣,因為社會的封閉現況,而巴黎,成了藝術學子的內心嚮往。一個在台灣土生土長的大學生,因著對於西洋美術的幻想,遠赴巴黎出國求知,李賢文赴巴黎兩年,對他的一生及《雄獅美術》來說,都是關鍵性的轉變。當時,李賢文因緣際會下在巴黎遇到自己高中的朋友,也就是後來《雄獅美術》的主編奚淞,透過他的介紹又認識了蔣勳與其他藝壇前輩。「我們在巴黎之所以能共匯聚在一起,是因為我手中握有一本《雄獅美術》月刊。」他發現這群求知若渴的年輕人,大家都很寂寞,尤其在接觸到法國開放的藝術文化、政治民主、社會運動後震撼不已,想要在法國學到的新觀念帶回台灣,為台灣做些什麼。透過《雄獅美術》這個管道剛好能夠集結這群中堅藝術家,把對台灣的愛、對中華文化的 愛延續跟發揚。
讓一滴水的夢想變成一條大河
《雄獅美術》的發展,經歷了幾屆主編之手也呈現了相當不同的風貌,《雄獅美術》的企業觸角與關注的議題越顯多元,但台灣畫廊業、藝術市場大舉興起,商業的氣息越來越濃厚,讓李賢文對於自己當初辦雜誌的目的越來越混淆,以至於當初作《雄獅美術》的使命感日漸萎縮。當藝術和商業化有了聯結,且顛覆了原本「美育」的概念,李賢文認為藝術慢慢變成了商品,有利潤可言。因此假畫問題、藝術品炒作等等問題叢生不斷,而讀者買刊物的目的也與過去不同了。加上90年代網際網路興起,大家獲得資訊已經不再是只有紙本管道可循,「知識庫都在雲端裏頭了。」雖然時代變了,李賢文正面思想仍不改變,「年輕人一定要有夢想,遇到對的時機點,夢想就會慢慢茁壯成型。」去年年底《雄獅美術》決定開設網路全文索引,但不因此放棄實體出版的部分,將40年來紙本資料結合線上知識庫的概念,讓藝術教育跟的上時代,繼續將《雄獅美術》的理念與精神發揚光大。
重拾毛筆創作,獨創「中西合璧寫生法」
辦雜誌、人事問題、財務問題等等壓力讓李賢文委靡的身心備感壓力,此時內在的聲音出來了,他重新回到一開始辦雜誌的原點,當初那麼多的熱誠、那麼堅定的意志一切源於喜愛畫圖,於是在96年《雄獅美術》停刊後,李賢文重新走入藝術,擁抱山水,在知天命之年開始接觸毛筆,走向大自然去寫生。每天埋首創作的李賢文大呼:「太快樂了!」。作畫沒有任何目的,不為賣畫而作畫,沒有功利的色彩,沒有明利的追求,用反璞歸真的性情在畫畫。 李賢文說:「古人的畫看起來有一股清流在裡頭,那感覺樸素又自然。」李賢文也談到中國式的寫生,不是西畫的對景寫生,大部分是遊山玩水,將畫面記在心裡頭,透過想像再而創作,所以中國水墨不會跟自然山水一致,正因為它不是跟真正的山水一致,所以畫出來的畫和西方的觀點完全不一樣,產生一種屬於我們自己的特殊美學觀點。李賢文年輕的時候也是學西方的對景寫生,但特別的是,當他在作對景寫生的時候,是直接拿筆硯到現場對景畫畫,「我年輕的時候是站著寫生,好像要征服天下一樣,就是西洋的那種霸氣,可是當我坐下來寫生,覺得天地變得更大,人自然而然就謙卑下來。」 例如一次在綠島寫生,在現場他大致用淡墨畫出礁岩和山坡,但沒有著色,回去後他再隨意加上山坡上的幾隻小山羊,再慢慢思考如何將顏色填進去畫面。而「清曠」這件作品中則是有幾個廢棄的老屋,李賢文在創作這張作品時,雖然是對景寫生,但當他在畫某一部份,譬如老屋或近山,是以一個角度去摹寫,當他要畫較遠的如海上的島嶼,則是整個人移到另一個方位繼續寫生。李賢文雖然利用了西洋的單點透視寫生,但卻用多點透視的方法去作業,這已經改變了西洋的單點透視的寫生概念,李賢文獨創的「中西合璧寫生法」結合了西方的寫生的精神,但也融合了中國的多點透視的寫生法。
歸零,重新開始
「當畫家技術超越鑑賞力的時候,畫出來的作品就有匠氣,不耐看」李賢文說自己的筆墨作品並非傳統的書畫,因為明清以後的畫家作畫幾乎都是採用臨摹的方式,李賢文認為創作的時候,應該要把所學的東西內化成自己的一部分,畫出來的東西才能充滿自己的感情,呈現自己的欲望。雖然年至50才又重新拾起畫筆,李賢的正面處世哲學始終如一,他說:「人生有限,唯有回歸到零,才能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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