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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瑞畫廊:【境象之間──張和平的油畫創作】

2014-01-04|撰文者:蘇啟明 (歷史博物館博士、著名藝術評論家)


張和平是當代少數有自己風格的畫家。他的油畫創作酣暢淋漓,色感強烈而有韻致,抽象間透著具象,其畫面焦點或聚或散,於不穩定的意象中卻流露著一種婉約與寧靜。

我初識張和平的畫時,很為其作品中的「中國味」所迷惑,我原以為就像一般中國畫家一樣,這些創作也不過刻意要融中西於一爐,以表現東方固有的美感或意趣而已。但我後來漸漸發現張和平的所有創作都很自然,其畫面雖極重視「境」的營造,但對於「象」的處理亦非常細膩。他也強調線條的流動性,但卻是依憑在統一的色調與光影間架中。他的許多作品都使人油然而生一種飄渺朦朧的空靈感,但一筆一刷之間仍予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感及溫度感。整體而言,張和平畫的仍是西方式的油畫,然他不以質感或量感取勝,他營造的重點是境與象,其創作語言不再似與不似之間游移,卻在境與象之間力求平衡。

《花卉系列》《水鄉系列》《音樂系列──琴音》與《荷花系列》等是張和平近五年發表的系列主題創作。

其中《水鄉系列》於2003年在新加坡、日本和台灣、香港等地舉辦過展覽。作品內容多離不開船,有正揚帆在湖或江上作業的,也有已卸下帆三三兩兩倚斜在岸邊的,還有泛在江心的水上人家。其筆觸縱橫自如於層層色塊之間,力度或強或弱,意象強烈而有節奏。特別是對水面的處理,或平靜、或微波、或拍岸回浪,筆力揮灑屈伸頓挫變化豐富,極富逸趣,與船隻形成一個有互動關係的整體。

《荷花系列》呈現的是另一種風格,他以豪放的筆觸,濃重的油彩,組織成充滿激情的畫面。創作者似乎有意要超越傳花鳥畫的倫理性表達框架,將荷花的形象與質感推至邊緣,以抽象出其內在的迎風挺立之精神氣質。對照之前創作的《花卉系列》,我們也會發覺花卉本身所醞發的生命力是畫家反覆強調的主題。這些花都被插在玻璃瓶內,但卻有無限的延伸性,致使玻璃瓶本看起來也好像只是花枝身上的線條而已。

從靜態的《花卉系列》到動態的《荷花系列》,我們可以看到張和平的變與不變,如前者的畫面背景總是一片素淨潔白,後者則往往藍黑交融一片,而無論何種畫面背景其當中的花卉一向都是很鮮活的。

《音樂系列──琴音》是更大膽的創作嘗試,創作者要表達的自然不是靜態的幾把琴而已,他想透過那些看似隨機組合的對比色塊與流轉四的筆觸,來表達音感的獨立性。換言之,畫家筆下的樂器本身就是一篇篇的天籟之音。

整體而言,張和平的油畫作品係以「境」取勝。而其所創作之「境」則是依據對所描繪之「象」的不凡處理。他的創作元素不多,技巧純熟自不在話下,然特別的是他能於慣見的成法中重新取捨,進而以一種近乎無象無我的氣魄去創新。例如在我所見的有限作品中,我覺得黑色似乎是張和平油畫作品中的基本色。在前述幾個系列的創作中我們都會見到畫家對黑色的運用,它不一定是被用來描繪主體的背陰處,也不一定用來加強物象的輪廓,更不完全是背景。在張和平的作品中,黑色是有積極意義的,它為畫面上所有不穩定的元素提供一種穩定的力度,使各種可能分散的平面視點產生一種統一而立體的層次感。這種對黑色自如運用的手法,我們不知是否緣於傳統水墨畫的靈感?但是我們可以肯定這在古典油畫中是非常少見的,而他則運用的極自然。

西方油畫講求畫面的質感,中國水墨畫則以意境為高。對我們現代的藝術創作而言,本來已無再強分東西方界線的必要。中國古人常說的理、氣、趣三者,用來衡量西化的標準其實也很適當,此點亦早為西方當代藝術理論家接受。張和平的油畫創作不故意造奇,此為其得「理」之處;而借物謳歌生命,則是其見「氣」之處;最可貴的是它始終流露一種自然之美,有畫家的感情思想和溫度,也容納得下觀者的記憶與領會,誠所謂圖畫天成也,這正是所謂的「趣」。觀賞張和平的油畫創作,予我們一種寧靜而永恆的審美感受,它確實是一種難得際遇的心靈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