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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藝術中心:【永恆的玫瑰】談李青萍的抽象創作

2014-08-04|撰文者:嚴仲唐


我願那妒我的無情風雨莫吹打,
我願那愛我的多情遊客莫攀摘,
我願那紅顏常好勿凋謝,
好教我留住芳華。
(摘錄自《玫瑰三願》/ 詞|韋瀚章)

飽受悲慘命運折磨的李青萍經歷過戰爭、文化大革命的無情批鬥,猶如後印象畫派大師梵谷傳奇淒美的一生般,於中西藝術史有異曲同工之處,於畫面的摧殘充分顯露出掙扎,是如同梅花越冷越開花,越挫越勇的精神鬥士。在鮮明的色彩後不知暗藏多少的無奈以及幾分的遺憾。李青萍的藝術是她的一切,也因此,她用生命譜出的繪畫是世間最美麗的景象,被遺忘已久的才女李青萍是近代中國抽象繪畫大師,於藝術歷史上已經佔有不能被取代的地位。李青萍去世於2004年,享年94歲。於她逝世的十週年,台北敦煌藝術中心於2014年的夏天舉辦了李青萍的繪畫收藏展,共邀大眾一同回味往事,品味經典,再現純美的年代。

李青萍1911年生於湖北荊州,本名為趙毓貞,於30年代因為於日本展出被以漢奸罪名入獄之後,一生約有四十年的時間不斷的被限制自由、勞改,以拾荒、糊紙盒、賣水、賣冰棒維持困苦生計,時常以撿拾到的材料創作。從她破舊的木板或紙片上看到的不僅僅是唯美奔放的色彩,更是動人心弦的堅強意志。

從近代史的文化背景來看,當時的政治變動不安,戰亂不止,雖說對於出生於書香子弟,嬌似如花的李青萍是不平的、殘酷的現實,卻也造就了她藝術創作非凡的寬度與深度。在當代的角度來看,以源於德國的抽象表現主義評斷李青萍的作品完全是誤植,李青萍的創作富含東方色彩,是中國抽象繪畫的先驅,靦腆的含蓄感好似花朵般的優雅,有時畫面放蕩大氣的寫意,有時幽靜高雅的空靈。從流浪般的顏料痕跡,似乎可以感受到她豐富的情緒,無聲的吶喊著。

創作年代不詳的《色彩的變奏》更是以厚重濃郁的油彩揮灑著她沈靜多時的委屈與生命之盼望,使人聯想起李惟寧用徐志摩20年代的詩詞作曲的藝術歌曲《偶然》,符合時代背景的動人歌詞結合視覺與聽覺,青萍好比浮雲隨風飄逝,在無助隨波逐流的環境下練就定力與對於藝術的信仰,這股真誠的撼動與振動正是李青萍迷人之處。

李青萍的一生坎坷艱辛,大風大浪走過卻也從沒享受過苦盡甘來的幸福。也許就因為如此,我們可以從她的作品中看到那飽受摧殘的堅強與創作的力量。聽著柴可夫斯基的《船歌》,如此安靜、優美、又憂鬱地旋律,高低起伏,仿佛看到李青萍那生命的小船在無盡的大海中翻滾。俗話說,人生如花,璀璨短暫。經過風雨與時間的沖刷,終能長出豐碩的花苞,李青萍顛沛流離的一生在她人生最後的二十年中復出綻放,於畫面上成為永恆。

另一件作品,《齊天大聖》鮮艷的色彩下,似乎可以看到一絲幽靜。看著這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不知當年畫中的人物是誰?每次觀賞這幅畫,邊看邊沈思着,想象著這號人物的故事。他可能是鄉下村民,也可能是農夫,很難不聯想到梵谷,因為只有生命中的淬煉才能將濃烈的色彩如此發揮得淋漓盡致。使觀賞者不禁試問她是否有遺憾?

由於畫中的人物始終是個解不開的謎,如同優美的抽象,那奇幻的背景似乎代表着她幻想中的桃花源…李青萍的作品不是純抽象,也不是寫實。她所追求的不是虛華,而是樸實的寫意。在她的生命中,藝術成為她的所有,成為她生活的動力燃料。在那受歲月洗禮的臉孔下,人們可以看到的是充滿着藝術活力與憧憬的使者。如《船歌》般,以華麗的裝飾音作結尾,李青萍鮮艷的色彩也使她生命無枉無悔吧!

一生中搬遷數次的李青萍在旅途中,想必思鄉是難免,不禁想起30年代黃自作曲的《思鄉》與《玫瑰三願》,這兩首歌均為韋瀚章作詞,充斥當時文人對於國家的不安,反映社會的動盪,勞苦的人民與時代進步成為最俱有諷刺意味的對比。浪漫哀愁的旋律也以最真實的一面表現出對於故鄉的憧憬,與李青萍四處流浪的經歷唱著共同的心聲。

李青萍曾於年幼時逃婚,戲劇化的一生如《玫瑰三願》的歌詞一般遭受“無情風雨的吹打”、“多情遊客的攀摘”,但她的“紅顏常好”從未凋謝,完整的於畫作中留住“芳華”。收藏李青萍的作品不但是摘取了時代的片段,更是保存了藝術家靈魂的片段,凍結在完美的句點上,值得細細品嘗,是難得的顯露出清幽氣質的雅緻風尚。

日本當代藝術教母草間彌生曾說道:「我沒有藝術活不下去。」想必李青萍也是如此,因為藝術成為她永恆的盼望,扶持著她走過痛苦。沒有親情、沒有愛情的她,在藝術找到了歸宿。李青萍終身未嫁,無後裔,面對許多不公,然而她最後的心願是將作品捐獻給國家,如此的生命哲學是世俗無法輕易理解的。套用聖經的名言,若是李青萍回首,或許會道述:「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該跑的路程,我已經跑盡了;當守的信仰,我已經持守了。」

不管是淒美的富士山景致還是花卉、抽象,李青萍的作品使她堪稱20世紀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她優雅不羈,脫俗清新的流動色彩 ,是否也悸動著您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