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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藝術中心:【寂靜之音】

2012-06-19|撰文者:呂佩怡


在這個太過喧嘩的城市中,需要寂靜的美讓喧嘩沉殿,洪江波的畫即是這樣一種靜謐如水的沉靜。

初次知道洪江波,是不經意間翻閱一本水墨畫冊,一本只有墨痕與筆觸輕輕細皴的山水圖像,以一種近似碳筆素描的質感描繪月光、樹影、水波、山壁…,安靜的連翻閱畫冊的聲響都太突兀了。畫家小魚在序「江波之月」中寫著「江波的畫就像他的人一樣,有一種微剛與潤澤。」我想著是什麼樣的人竟然安靜的如此。之後,再見洪江波的畫便是另一種有色彩的繪畫,但是一清如水的靜謐仍在畫中呼喚著雜亂不堪的心情。多了色彩,他原本畫中隱隱而來的孤獨便被驅逐,取而代之的是愛這元素,透過畫面我們可以明確的感覺他由集體山水形像的描繪轉化為對故鄉土地的愛戀,是將他的繪畫方向更聚焦於後龍這個偏荒而帶著蒼涼色彩的小鎮。

後龍是個靠海的小地方,不甚肥沃的土地鋪著一片片金黃稻海,沒有稻田之處便是荒蕪的原野,偶爾一兩株木麻黃在無聲的小鎮裏迎著風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裏真得很難遇到人,更難聽見比風更大的聲音了,人在那裏除了跟自己說話外,就只有與自然對話。走在後龍的鄉間小路,恍惚地以為自己走進了洪江波的畫中,而在觀看洪江波的畫時,又以為自己過度投入而幻想著自己正站在風吹過的稻浪之前。嚴格來說後龍已成為洪江波心中的一面鏡子,然後經由折射再現於鏡外的絹布之上。後龍,這個名不經傳的小地方透過洪江波的畫作和觀者緊密結合,以一種濃縮再濃縮的情感侵入每一顆貼近於土地的心。

從小生長在後龍的洪江波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兄姐在他年紀還小的時時候便一一離家求學與就業,實際伴他成長的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狗與後龍寂靜的田野,他就這樣一路成長,「安靜」這個特質從裡到外將他整個包圍,不怎麼說話,圓圓的臉只是微笑,彷彿他的世界是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他的大哥洪平濤在一篇文章中這樣解剖著洪江波:「如果說他熱愛藝術,我想更多的是透過繪畫可以過一種不被干擾的真實生活,對生命裏的挫折、困頓、沮喪提供了一片可以逃避的空間。」也許是這樣的心境與想法,洪江波的畫成為他與世界溝通的橋樑,他將心中想說的,想表達的都用畫來說了。

選擇膠彩作為主要創作媒材,因為「它」與「他」有著相契的個性,膠彩的細細描繪,非得像洪江波這樣耐得下性子才行,他總是安安靜靜的在絹布前一遍又一遍的以小筆畫著,一如身負重任的修行者繪製藏傳唐卡般,虔誠而專注,謹慎而細心,把繪畫當作修行的一種。

洪江波畫作的成功在於他以絹布與重彩畫出了膠彩畫中難得的輕靈與自在。這份輕靈來自水墨創作的背景,因此當他在面臨膠彩媒介之時,有了更多可以發揮的空間,水墨中的所講求的空靈神韻,讓他作品如雨後山林,清新又帶點不確定的美感,以用筆來說,他對線條的掌握較一般畫者更為準確而靈動,力道的強弱與情感相配合在畫中達到以筆寫神之境,賦彩上他以渲染、重疊的色澤烘托在二度空間中出隱隱約約表現出三度空間的深遠感受,構圖上他以中長景鏡頭對焦於山坡上的蘆花、田中金黃色稻穗、山林中靜謐的潭水,中長景的處理,猶如經營水墨畫中的平遠法,由近山而望遠山,觀者似乎是站在此山望向畫中的彼山,一種貼近真實的臨場感讓心與眼駐足安歇。

洪江波畫面構圖滿而不緊,也是利用水墨畫中留白的概念去放鬆畫面,感覺上整個步調都慢了下來,恍乎中觀者便進入這個一切蒸空的桃花源淨地,但洪江波畫作中的留白並不是真正的留白,而是以一片同色系的空間做為區隔,例如以一片湖水、天空、或遠山等,餘韻在畫面中蕩漾,他成功的以距離美感經營畫面,讓觀者傾聽於無聲的山水。「故鄉的豐收」一畫即以前、後兩層的稻浪將空間感拉出,前景細膩寫實的繪出稻穗的成熟飽滿,金黃色與翠綠色等高彩度的大量使用將前景更推向觀者,後方的天空為緊密的中景放鬆,留白的處理賦予此畫更寬廣舒適的視覺空間。「田野間的木麻黃」則為後龍風景情調的代表,也是洪江波畫作留白處理最為成功的作品,一片綠野中豎立著一棵被風吹動的木麻黃,他以鄉間小路引導觀者的視線拉向遠方,除了遠方三分之一的廣闊天空之外,中前景的大片綠野也成為另一種的留白,洪江波畫作便以這樣的舒緩,讓塵世喧囂暫時隔離。

「不染塵埃的唯美情迷,是洪江波畫境引人之處」這是藝評家陸蓉之對其畫的觀感,除了唯美情迷之外我想他與台灣這塊土地的親密關係也是直觸人心的主要原因。潭水靜謐,山林自在,他用眼所見,心所感,與自然對話的方式為膠彩畫注入了另一股新的生命,山林寂靜,但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