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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畫廊:【楊元寧Lena Young 作品細微豐富表情中 看見藝術的撫癒性】

2021-08-28|撰文者:CANS藝術新聞 文 / 鄭乃銘 圖片提供 / 印象畫廊


 Surrender 屈服 2020 壓克力 183x244cm



楊元寧有句話說得極好,她說:「藝術有種無法言語的能量,它能觸動我們的心,促使我們去反思,激勵我們去改變」。



處於後疫情時代的今天,這話;更具有玩味空間。Covid-19完全改變所有人的生活慣性,也等於重新制定人的生活態度。欣賞藝術展覽,在疫情之前,簡直是一種極為平常且極度方便的事。但疫情爆發以來,因為封城、封境限制了移動自由性、因為害怕群聚造成傳染破口,美術館、畫廊、藝博會、拍賣會暫時休館或改變活動型態。或許就因為有這層經驗,使得解封之後,重新面對藝術、親近藝術;勢必會讓人不再覺得接近藝術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心理,而是更有一份期待之後的珍惜,珍惜一種從「心」出發,從藝術身上學習的態度。藝術;儘管無法取代疫苗,但是,藝術;何嘗不也是後疫情時代足以療癒心靈的處方箋。



Blossoming into Life 綻放生命 2020 壓克力 152x152cm



楊元寧的繪畫作品,有一種浸潤式寧靜氣場。她的作品,畫面結構與佈局都顯著龐大,可是;卻一點都不會透露出侵略性視覺掠奪感。相反的,您可以從她的作品中,看見細微卻格外豐富的表情,同時她的作品總會散發出一份「邀請」的動作;邀請您走入畫面的世界,不是建立在一種表象式的與作品對話,而是建立甚至啟發內在的一種有溫度的擁抱。這就是我所謂的「浸潤式的寧靜」。我想,這樣的基礎元素與楊元寧本身對藝術所抱持的「倫理」觀,有著相當絕對性的關係。

這位並不是受美術學院基礎制規訓練的藝術家,18歲進入哈佛大學;修習的是生物與東方哲學,實質上三年已經修完學位,系學分,並且連續四年獲得John Harvard的獎學金,更獲得進入斐陶斐榮譽學會的資格。楊元寧在學業與工作上,呈現一種比勤奮還要積極的態度,她的全力以赴固然一方面讓她成績傲人,卻也一方面成了一種積累;一份不是難以排解掉的壓力積累。我問她,這是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呢?抑或是源自於家庭?她回答得很誠實「家庭,當然是絕對有;但對自已的要求,也是有的」。這顯然是一種他願與自願的雙重夾擊,才會讓她有一種「我不曾活出真正的自己。為了他人的認可與認同而活」的感慨!



Sparks of Light 光之花火 2018 壓克力、玻璃珠、金箔 76x122cm



當這樣的壓力愈來愈重,身體對她提出了警訊,心理也越來越不愉快,楊元寧通過繪畫為自己找到了出口。「我無法解釋自己在面對畫畫這件事所產生微妙心理反應。就好像是很自然的精神引導,面對畫布;我未曾先有草稿或在腦中先勾勒輪廓,顏色、筆觸、構圖⋯,就很自然透過畫筆而產生一種連結。我後來發現自己在繪畫中找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精神性自由,它具備一種療癒能力,就像我去學氣功、瑜珈、心理學⋯,這些都是在幫助我更能去釋放精神上壓抑、去梳理出壓力的出口,我就好像藉由繪畫這件事來完成一種冥想、一種可以讓自己更自在面對自己,卻也殊不知自己的畫;也能對觀者產生了心理的共鳴,這彷彿就好像我9歲那年,因為靜坐竟莫名所以感到『原來人生是一場空』而無法自己的大哭出聲,進而讓我感念到『我想要幫助人』的初心一樣」。

楊元寧在台灣首次個展中,三個主題系列中的色彩運用,相當明確點出精神氣場的溫度。《愛與包容》系列,顏色柔軟舒適,就如同baby color般的令人毫無戒心。《勇往直前》系列,顏色沉靜卻蘊含著運動感,有著確定方向大力邁出步伐的勇敢。《破繭而出》系列,她讓色彩回歸到更純粹的表述,也因為顏色的單一,進而讓整體畫面產生更專注的力場。


楊元寧因為不受傳統繪畫的制規給框限,這也使得她在面對創作的同時,能夠更服膺自己內心的想法,在近似一種自動性筆法卻又隱約透露出冷靜思考的結構底下,她彷彿就是從理性思維的學科訓練所獲得邏輯感與建構性;超越一般純以敘事性為依歸的藝術家創作來得更有所謂章法。但如此思維的建構,也因為她天生對色彩的敏銳度而彼此互融為更超脫的語境,使得她的畫蘊藏著話,卻不會帶給觀者有過度主觀的牽引。



Glory 光耀 2019 油彩、壓克力、玻璃珠、沙 122x229cm (三連幅)



比如說在〈Blossoming into life〉這件作品,她固然是以黑色來襯托出其他繁麗的色彩,但楊元寧擅長處理單一色系的體溫,在這件作品更也一覽無遺。畫面上的黑色是層層被推開來,它不是一種沉滯或墬入深淵絕望的闇墨,她讓畫面上的黑是蘊藏著一股推力;推簇著走出闇淵所滋生出來的繁花富麗。黑色,在這個畫面上,是有著了然於心而不生怨懟的淡然、是有著期望。

楊元寧相當懂得在作品中說故事、說心理的故事。但是,她的畫;並非建立在框架上的教化,而是鼓勵您先為自己的內心建立起像一顆彈力球,能夠承受壓力,但同時也能因為放開之後;回復圓滿。再例如〈Surrender〉那件作品,楊元寧減弱了多彩的顏色,但因此更凸顯畫面結構的張力。她告訴我,這幅作品是在面對病毒沉沉的封境、封城之下,如果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得要提振心念,那麼無疑也就等於把自己交給了病毒。我很喜歡她在這幅作品的「佈局」。她先是畫出奔竄而出的黑色巨大筆觸,筆的力道也是心理的力道,疾力猛衝的速度,彷若是對疫情無邊無境欺壓的不滿。接著,她以相當難得出現的規矩線框形的結構來將畫面分割成兩大塊,下層的紅色蓋住了兩道疾衝的黑色線速局部,畫面在這個時候就充分陳述了面對疫情或折難,您要不就棄械投降?要不就破繭尋求自救?楊元寧在處置紅色的那個塊面,相當細膩且用心。她讓紅與白有點交融、錯置,甚且還讓紅色展現了類似時間流動下;因為等待而留下的殘餘褪色痕跡。作品不全然是為疫情而作、也並非要回答疫情的時間表,但卻畫出生命面對困境所呈現的不甘被擺弄或束限的旺盛企圖。這樣的特點,處處都可以在她的作品中找到。她能以轉換或轉化的方式,採取擴散的格局去回應心理的提問。作品,能夠是答案;但作品更是人生的態度。



Waves of Calm 沉靜的波浪 2021 壓克力 163x122cm



艾倫‧狄波頓(Alain de Botton,1969-)說過『繪畫能教我們看這個世界,是細看而非只是隨便瞧瞧』。這話點出了藝術之於現代人的一種相處對話論。楊元寧的藝術,不純粹寫景畫物,更也沒有所謂廣義的肖像畫觀。她自己很明白,屬於她自己個人心靈的活動能量被轉化成為畫面,當然不見得能像描述具象的主體那麼容易被視覺心理給接收或易懂。但,這位在繪畫中找到內在出口的藝術家,對於能夠通過繪畫來讓自己的心;就彷彿置放著一塊可供跌坐的蒲團,那份喜樂是她渴望與人分享的。楊元寧在學校學習的是精密科學,如果說精密科學的本身是緩和劑,那;藝術很顯然就是更具有療效性。也正因為如此,通過她的畫,我們能夠更細膩看進這個世界、也看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