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境畫廊:【離散、幻視與流轉的現代性─傅慶豊的巴黎畫業及其他】
2015-05-27|撰文者:白適銘
異鄉人、藝術末日與二十世紀的巴黎 自十九世紀以來,巴黎作為西方近代藝術之都,吸引世界各地無數文藝青年
來此尋夢,而遠在地球一端的遠東諸國,更以巴黎為接點,與西歐世界建立不同 程度的現代化關係,開展出多元紛呈的現代藝術形式。日本近代雕刻家、詩人高 村光太郎(Takamura, Kōtarō, 1883-1956),曾於明治四十一年(1908)遊學巴黎,在 他介於象徵主義與浪漫主義之間的筆調謳歌中,巴黎儼如一個充滿魔力、生機無 限的靈魂之都的化身:
我在此成長茁壯,在此與異性初次接觸,讓我初次得到靈魂解放的,也 是巴黎。巴黎的樣貌雖為人所熟知,其中卻涵納了人類的各種族屬。...... 近代,因巴黎而興;美,在巴黎熟成;頭腦的新細胞,也在巴黎產生。 (〈巴黎〉,1947)
巴黎的現代性,反映一種雜揉了衝突與調和在內的現代身份,與不斷跨越國族疆 界的異國想像,混合了政治、性別與身體上的解放與自由,而成為全新文化生產 的發生地。一如詩文內容所見,旅居巴黎的現代經驗,不僅形塑了高村現代藝術 的身體與靈魂,更為其藝術生涯建立了全新的起點,巴黎成為其現代文化認同的 啟蒙之地。
在異鄉人眼中的巴黎,即便是一永不枯竭、令人憧憬的西歐藝術殿堂及文化 發源地,藝術家在此建構其現代身份與世界觀,不過,在社會結構、人群關係及 價值觀等都以前所未見的速度快步轉化的現代,焦慮、孤獨、來自人群的疏離與 對未來的不確定感,卻同時不斷侵蝕著他們的意志與思維。十九世纪法國著名科 幻小說家凡爾納(Jules Gabriel Verne, 1828-1905),在其名著 Paris au XXe siècle(二 十世紀的巴黎,1863)所勾勒的未來世界中,曾預測一九六○年代巴黎的藝界景 況說:
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不過是一些裱在華麗外框中的一些捉摸不定的陰影、不確定的線條、斑駁的油彩、烏黑凌亂的一團!
在科技技術不斷推升、機器取代一切的現代社會中,人類經歷有史以來變動最為 劇烈的一刻,現代人的處境,已不可避免地成為機械操縱、文明遺毒宰制下的犧 牲品。寫實主義之後,西方畫壇已宣告「藝術已死」時代的來臨,傳統的崩解已 無可避免,而價值觀的錯亂與畫家身份的混淆,更造成空前的信心危機,巴黎二 十世紀藝術「未來」的終點,僅能以走向滅亡來預言。凡爾納的未來小說帶著濃 郁的黑色警世幽默,反映世紀末的頹靡色彩與孤絕感,其不幸言中的二十世紀巴黎畫壇,正清楚呈現這個城市光輝燦爛與陰鬱晦澀的一體兩面性格。 十九世紀末年的世紀預言,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末日陰霾,英國詩人、思想家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 1834-1896)在其〈藝術的目的〉(1887)一文中, 認為西方傳統藝術面臨死亡命運的理由,在於進入現代之後,不斷的機械複製所 造成的「貧乏」所致;印象派畫家雷諾瓦(Pierre Auguste Renoir, 1841-1919)也認 為,當藝術成為無用之物時,末日亦將雖之降臨,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藝術卻 反而無法被理解,這是因為現代人的眼睛「已經失去了觀看的習慣」所致,而模 仿的流行與對機器的倚賴,則又助長了藝術的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