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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畫廊:【姚瑞中 - 何不認真幽它一默?】

2012-07-30|撰文者:非池中藝術網


瑞中在大學時期念的美術系理論組,但以認識你的人來說,都知道你的個性比較搞笑幽默,何來的原因選擇理論組就讀?

20年前的國立藝術學院,還沒有分組,大一、大二修的是技術課程,大三開始分水墨組、油畫組、版畫組、理論組。為何沒有選創作相關的組別,是因為進去之後發現當時的師承制蠻重的,這不是我要的,所以就開始看大量的書,想了解國外藝術發展是如何進行,就選擇了理論組。大一時我就在學校辦了個展,大二也在美術館裡參加聯展,後來我想多充實自己,念比較多當代藝術思潮的部分,那時候還沒有「當代藝術」的名稱與概念,大多用前衛藝術或現代藝術的角度來看。我的畢業論文題目是「物品藝術中的異質合成現象」,講的是objectart,在1994那個年代還是用手寫的,寫了七萬字(笑)。

畢業空軍退伍後,便開始「本土佔領行動」與「反攻大陸計畫」的作品嗎?

大學時,我不是在圖書館唸書就是到處去爬山,以及參加「天打那實驗體」的跨領域製作演出。爬山對我的影響還蠻大的,在大學時期總共爬了三、四十座山,之前也是因為去爬玉山,才有靈感做了「玉山飄浮」這件作品(笑)。那時覺得怎麼到處都是銅像,連玉山上都有于右任銅像,就開始有念台灣史的念頭,因為以前完全不唸台灣史的,唸了之後,才發現台灣有那麼悲慘的過去。而在爬山的過程中,遇到的人事物也加深了我對這塊土地的斷裂感,覺得跟教科書上呈現的完全不一樣,於是做了「本土佔領行動」,到處去尿尿,那時候蠻轟動的,因為在我之前做政治議題的藝術家大多比較悲情,而我用比較戲謔的態度去談歷史,在我之前沒有人這樣做,不過在我之後便很多人這樣做了。

這個行動是否構思很久?

1990年代開始,《雄獅美術》有個關於台灣本土化的論戰,大概論戰了兩年,我很關心這個論戰,因為這個議題主要是「台灣美術、西方製造」,也是台灣美術發展一直以來的問題,很像把西方美術史重新演練一遍。加上那時大學三、四年級到處爬山,接觸論戰思潮,看了很多國外資料,才下定決心做這個(本土佔領行動),做這個也是機緣,下山後在1993決定執行。我想了三個月,因為我隨時有做筆記的習換,到現在已經有四十幾本的筆記了,出國時我就會買全空白的筆記本來記東西,因為思考的狀態隨時會寫下來,是一種隨時的筆記。

那時為了做這個計畫,記得有次我找四個朋友去台南,早上六點便到赤崁樓,很多阿嬤在那邊跳土風舞,但是我管不了這麼多,立即拿出寶特瓶、出去架腳架,穿上風衣、灌水,按下自拍器15秒,走到前面去就開始尿,尿完就趕快閃人。這樣說起來,我好像是台灣第一個快閃族與自拍族(笑)。那是1994年一月去拍的,在寒風徹骨的冬天,因為沒什麼經費,不是坐公車就是騎機車,後來回來時,我把底片晾在廁所沖片,室友不小心在我沖片過程中把燈打開,整個傻眼,但最後我還是努力搶救,反而造成一種特殊效果,還不錯。

在做過許多媒材的創作之後,剛開始運用政治意涵的概念挑戰威權,做過行為、裝置,到後來拍攝了許多廢墟照片,何種念頭下又開始想要做繪畫而且是用墨水筆。

其實這跟我寫筆記有一點關係,因為我都是隨身帶著小筆記本,到處想、到處寫,算是一種手札,以前沒有電腦,這就是我的工具,所以有很多安靜的時間可以思考,現在則有太多雜物干擾。我大學就用墨水筆繪畫了,主要是當兵的時侯,沒辦法做創作,那時我是負責顧KTV(官兵視聽中心)的店長,一開始很忙,都快逃兵了(笑),因為早上要五點起床到政戰室上班,下班後就要去KTV(官兵視聽中心)顧店到晚上10點,顧完之後有時晚上還要站哨,睡不到幾小時。視聽中心裡面的食物是自己煮,剉冰也是人力去剉(笑),還要去換LD唱盤,第一個月時真的很累。

所以後來我改良引進全自動設備(笑),像7-11那樣的做法,第二個月的業績反而大賺,調整之後我的時間也變多,就開始畫圖。一開始用小張的紙畫,因為那個條件下無法作畫,所以就拿墨水筆偷偷畫,產生了《菊花寶典》的系列作品。其實在94年當兵前我就在《雄獅美術》登廣告,寫著「我要去反攻大陸」,等於「當兵」本身就是一個行為。使用這個媒材,第一是環境不允許,第二是將所有可得的東西都拿來做,再來就是因為我蠻喜歡線條的,一筆一筆畫會消除我的焦慮感。

走過這麼多地點,在當地進行創作,後來也拍了很多廢墟照片,前陣子也到蘇格蘭駐村創作,不同階段的出走帶給你什麼樣的旅行觀點?

年輕去廢墟其實沒有什麼目的,我常騎著第一代的紅色偉士牌出去晃。那時準備大學聯考的補習班,一間教室裡擠了一百人,每天考試考到晚上,還要練習術科,所以我常翹課去廢墟(笑)。大學時我有修阮義忠老師的課,也得了台北攝影新人獎,後來就瘋狂到處去台灣各地拍照,沒有侷限在廢墟這樣的題材,不是有計畫性的拍攝。到了2004年,我才發現自己有那麼多的廢墟照片,所以就集結成一本書。但其實我的底片還有一萬多張,都還沒發表,現在發行的一本新書《幽暗微光》,則是比較有計畫的出版,呈現人在出生到死亡的過程中的一個反思,只發行1000本,也是獻給我的妻子與小孩的。接著也還有一本新書在計畫中(笑),探討全球雙年展的現象。

何時開始這樣頻繁的文字書寫?

其實我的文筆沒有很好(笑),主要是因為寫自己熟悉的東西,會比較有感覺。寫別人的時候,花的時間就多了(笑)。

在近期作品中的畫面元素,無論畫作或攝影,常看到你熟悉的人、動物、事件等等,再經由你的轉化而再現。之前的作品處理似乎比較不一樣,早期在1987年的繪畫,雖然也有批判的意味,但色調用的是暖色系。能否談談這之間的不同處?

那是高中時期畫的作品,已經很早了,很多作品也都不見。因為前陣子去蘇格蘭駐村的關係,開始想畫山水,其實我還蠻愛畫國畫的,卻沒有很喜歡,因為我父親是畫水墨的,從小就看他示範,但我覺得那跟現實有點脫節,所以我現在的作品也都比較關注現實的部分。

我很常畫畫,但卻很少發表,大多是發表攝影或行為部分的作品,我發現自己認真看待繪畫這件事情時,都是在一個人安靜的時候(笑),例如當兵時期、SARS時期(因為減少外出)、以及蘇格蘭的駐村創作,繪畫對我來說有點像是打發時間的感覺,概念與發想則從我平常的筆記而來。

做為一個50年級世代的藝術家,大家用「後解嚴世代」來稱呼你,你認為這個世代反映出來的歷史觀,跟在你之前以及之後的有什麼不一樣?

作藝術家不是我最主要的興趣,因為我要做的不只是藝術,還有文化層面的東西,所以我會去做調查、策展、評論,這是屬於文化的工作。做藝術家可以自己在家做,但我想做的是台灣當代藝術文化的建構,看到國外這麼多的書我會覺得不甘心(笑),所以會想自己來做。

現在我進行的是重新書寫中國美術史的一個工程,將中國的經典作品重新畫一次,重新覆蓋、書寫,將文字拿掉,所以我不落款;將筆墨拿掉,所以我的作品中沒有濃淡、粗細,只有一種線條。沒有了筆墨之後,把形式和很多因素拿掉,就會出現另一種樣貌,這樣的繪畫看起來像是薄薄的切片,因為線條在東方繪畫中是很重要的,再融入我生活當中的元素,這起因也是因為有趣,想重新詮釋中國文化,看看會有何種新的現象出來。

進入家庭生活、身為人父之後,在創作、生活上有何種啟發或改變呢?

這跟我的最新計畫《恨纏綿》有一些關係,我打算用12張美女月份牌呈現,最後一張放上我的結婚照(笑)。身為人父之後,會多花時間在家庭上,想要看著孩子成長,這是很不一樣的地方,所以最近我都待在家裡比較多,目前也會再計畫出版兩本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