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與所愛之人在一起
文｜大洞 敦史

「人間是漂浮於大無限與小無限之間的存在」（《思想錄》）。哲學家帕斯卡（Blaise Pascal）寫道。自古以來，人類就被無邊無際的大物所吸引，如大地、海洋和宇宙。試圖探尋它們的盡頭，不斷地離開家鄉，去冒險。然而，只有寥寥無幾的人才意識到，在小小昆蟲的眼睛中也存在著無盡的深淵。畢業於國立台灣大學昆蟲學系，擁有這麼非凡背景的Viga，就是將目光投向這種「小無限」，並試圖描繪其中的豐富與幸福。

存在於高聳入雲的大樹周圍，或者洋樓窗戶裡的小人們，他們的臉乍看之下都像是樂高玩具人一樣一致。然而，就像用放大鏡觀察螞蟻般地把臉貼近細細看的話，從芝麻般大小的眼睛和鼻子的位置和角度，會在腦海中勾勒出每個人不同的表情及故事。在作品《榕樹下》中，在環繞大樹的長椅周圍，各種戲劇正在上演。一對夫婦似乎在爭吵，而一個女孩試圖阻止他們（在作者眼裡是這樣）。三個兄弟姐妹和睦地坐在嬰兒車裡。還有手持二胡、三角鐵、馬拉卡斯和鈴鐺的人們，奏出慶祝的樂聲。沒有指揮者，每個人都隨心所欲地發出聲音，卻形成了美麗的Polyphony（複音音樂）――我彷彿可以聽到這樣的聲音。他們為何慶祝呢？為的是一種被以為無處不在卻又不容易找到的珍貴之物。Viga稱之為「日安」。也就是說，安寧的日常生活吧。許多現代人以速度、擴張和刷新為至上的價值觀所支配著，卻沒有抱持懷疑，就這樣生活著。然而，在這個世界上也存在著基於不同價值觀的空間。

京都、台南。這兩座被稱為古都的城市確實是這樣的Asyl（聖域／避難所）。雖然都是大都市，但都會相當地尊重和保護著被一般社會排斥且淘汰的「緩慢、小型、古老」的事物的態度深深地滲透其中。生活在那裡的人們深知，即使在微小之物中也隱藏著無盡的豐富。看到Viga在作品《家》所畫下的不知幾百年的巨樹和蓋於樹與樹間的洋樓，熟悉台南的人也許會想起安平樹屋。這是一個建於19世紀後期的英國貿易公司倉庫遺址，如今被茂密的榕樹覆蓋，成為了一個猶如密林般的旅遊勝地。如果仔細觀察《樹屋》中的洋樓，會發現雖然有窗戶，卻沒有一個門。在樹的氣根間，也沒有本來應該會看到的外牆。因此能知道，這些建築物並不是佇立在樹木的後面，而是與樹木融為一體。而氣根的間隙就是那出入口。在另一幅畫中，巨樹上有好幾個窗戶，小人們從那裡看著觀賞者。

這些樹木和房子，與旁邊的小嬰兒車一樣，具有象徵性，即「安全幸福的童年世界」。在這一點上，哲學家巴捨拉爾（Gaston Bachelard）的下面這句話也會給我們一種啓示。「家是肉體與靈魂。它是人出生後第一個碰上的世界。在我們的想像中，家永遠是一個巨大的搖籃」（《空間的詩學》）雖然也有例外，但我們許多人像樹屋中的小人一樣，或者像朽木裡的鍬形蟲的幼蟲一樣，在安全、溫暖又舒適的環境中出生，然後培養身體、智力及感性。在Viga的繪畫世界中，樹木是人們的父母，也是守護神，又是連接天地、過去與未來、小無限和大無限的存在。也可以說是宇宙本身。小人們就體現著人類的幸福。他們告訴我們，與財富、地位、榮譽等無關，只要與所愛之人在一起，或只要演奏樂器、待在溫暖的家裡，人就能感受到十全的幸福。

帕斯卡又寫過「人類的不幸源於無法靜靜地待在房間里」。Viga的作品為我們這些在外面迷路的現代人，悄悄地指引著幸福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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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名 | 日安—Viga個展
✦ 地點 |弎畫廊 (台南市中西區忠義路二段186號)
✦ 參展藝術家 | Viga
✦ 展期 | 2024/3/16(六) – 2024/4/20(六)
✦ 開幕茶會暨藝術家座談 | 2024/3/16 (六)下午3:00
✦ 與談人| 大洞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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