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觀續語 ~ 潘鈺個展

文 / 陶文岳 ( 藝評家 )

對於有意識、有想法的藝術家而言，他們不輕易的妥協與隨波逐流，往往堅持個人創作，同時在轉換作品風格中，顯現其心路成長的歷程。在眾多所認識的藝術家中，潘鈺就是屬於這類型的藝術家。

成名甚早的潘鈺，在1983年就以精緻寫實的玩偶群像系列油畫舉辦了第一次個展。描繪洋娃娃玩偶與童年成長的記憶有關，也是對早逝母親的情感思念。之後她轉變了不同的創作風貌，專畫冰冷堅硬的鎖、鑰匙和釘子圖像，這些“ 封閉物件 ”與她個人感情世界有關，表達無言冷漠的婚姻關係。

2003年，潘鈺在台北市立美術館舉辦「來去系列」的裝置藝術發表，感覺上像是對自己情感的革命宣言，同時宣告對心靈情感包袱的桎梏解脫。隨後，她開展大量創作，先後在上海劉海粟美術館、台灣國父紀念館和當代一畫廊等舉辦個展和聯展，充滿創作活力橫跨繪畫、雕塑與裝置等領域。

如今，潘鈺的風格又轉變了，比較以往的繪畫創作，我覺得現在的她，選擇了通俗易懂的“ 花 ”題材作為創作主題，而且是選擇極具東方風味的「牡丹花」。感覺上，潘鈺的新作減低了牡丹花的嬌豔濃郁色彩而增加清新感，並藉由牡丹花朵的舒適綻放，似乎傾向一種令人放鬆的狀態。

其實，潘鈺想要挑戰我們的視覺與心理距離，透過視覺的觀景窗，能夠仔細地端詳這些刻意放大所描繪的花朵造型，展妍一葉葉光影重疊變化的氛圍，其中隱含著女性纖柔細膩的向度。在另一個創作層面上，潘鈺要傳達一種“ 自在圓滿 ”的感覺，這與「花落盛開，蝴蝶自來」的意境有關。

她認為 「生命中一切的所望，其實不應該以追求的態度，而是應該用自然吸引的方式。如果說吸引本身出於自願，必先要先完善自己。」就像有人喜歡蝴蝶，直接採用捕捉方式，結果反而容易造成蝴蝶的死亡。強迫追求，往往讓蝴蝶想要脫逃，因為不是出於自願，但是如果你主動創造優美的環境、並種植許多花草，蝴蝶自然而然就被這些花朵的香味吸引而來。

在潘鈺的造境過程中，花顯示了自然界的生命和諧，就如同我們接觸的自然山水，少了人為汙染呈現天地悠然的澄明之境。潘鈺想用“ 微觀的態度 ”，勾勒與刻畫出美麗的自然圖騰，當然也牽引出觀者最原始的內在情感，體現寧靜、舒適心境的感受。

潘鈺覺得：「許多藝術家的創作企圖心都是用在追求上，追求自己的強大、追求別人的眼光……，反而忽略了內心真正存在的創作。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同感，反而容易失去自我。相反的選擇放鬆自己的創作態度，藉由內省反求諸己，也是一種修行體驗。就如同她一樣，現在心境變了，創作也跟著改變，以往剛強的畫面也逐漸顯露出原本深藏於內在，女性溫柔的一面。」

事實上，她會選擇古典傳統的題材，是與現在工作的經驗有關，因為有許多機會接觸元、明、清的青花官窯瓷器，感受古人對青花瓷圖騰造型美感的嚴格要求，像在盤與罐的有限空間中，對所有編排、造型、線條與留白的設計美感。她很想把古代這種感覺結合當代造型表現，她覺得就像在現代建築物中擺放骨董物件，造成時空延續和穿越的感覺，而遊走古今題材的混搭方式，形成時空中的錯覺，也能保留延續東方空靈之美，是修養與精緻美感的另類呈現。

因為來自花朵本身所散發的清透高雅，潘鈺想要追求自己內在清靜，表達出淡忘情緒、時間與記憶的情感，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事。而因為追求原始安靜的情緒，靜下心來體驗，無形中所畫的花也好或風景也好，就自然呈現出寧靜效果。她感嘆現代人因為太多事而煩躁，讓大家都傾向急躁和浮面，也容易干擾判斷，要求別人不要求自己，看什麼都不滿意的態度，是現今台灣社會價值扭曲與觀念的亂象。

潘鈺說：「或許從前的我，總希望在藝術平台上有一個定位，但現在的我不再追求那種虛位，我希望自己的人生充滿精彩多樣，因為我認為藝術就是我的生命。主動體驗與擁抱人生。在創作過程中，忠於自己，實踐生命價值觀。也期許自己未來活得更精采、自在、輕鬆、圓滿。」

我想潘鈺從內在昇華中去體會的創作，必將讓她的創作上營造出不一樣的層次與境界，同時，也對她即將舉行的個展充滿期待與稱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