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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中國信託新舞臺藝術節:《人類狂想曲》科層技藝中的詩性情感

中國信託文教基金會新舞臺藝術節人類狂想曲表演藝術物件在劇場

2023-01-05|撰文者:簡韋樵

中國信託文教基金會主辦的「中國信託新舞臺藝術節」(下稱「新舞臺藝術節」)邁進了第8年,而2022年則以「物件在劇場」為主軸策劃舞蹈、馬戲、偶戲、跨域等「物件」相關的表演藝術作品。這些作品均在求物件何以在當代劇場被賦予符碼流動與行動力(action force),成為具有生命的活動體,而非只是被當作功能性的工具和無生命體;甚至在物的刺激與介入下,引領表演者與觀眾建構觀看世界的新視野、新感知。

有機生命與無機物的邊界

創作者構建的異質空間,是藉由人的技藝與勞動、數位媒體技術,加上戲偶和物件所構築,使訊息穿梭於真實與虛構、物質和非物質的邊界中,亦跳脫表演者肉身的限制性,得以在科技與物件中折射與流動。2022年新舞臺藝術節節目包含稻草人現代舞蹈團的《七體 FIGURE 7》、加拿大DJ無尾熊小子運用現場弦樂三重奏、迷你戲偶與即時投影製作的《蚊子爵士夢》、她的實驗室空間集結合鋼管舞蹈、人偶、刺繡投影製作的《Re_l_ _y》北迴版、MeimageDance《默島新樂園》,舞者站裝上矗立且不停旋繞的支架,試圖將人以傀儡化、肢體的高度延展顯現神格性,並使肉身在限制、失衡和隨時危險中釋放充沛的生命力。
她的實驗室空間集《Re_l_ _y》北迴版表演現場。圖/她的實驗室空間集提供
加拿大DJ無尾熊小子的迷你戲偶《蚊子爵士夢》演後導覽。圖/中國信託文教基金會提供
其中藝術節節目魔人神手製造所《人類狂想曲》,由藝術總監克萊蒙.達贊 (Clément Dazin)與團員共同創作而成,運用最簡潔的燈光與服裝、無任何高端科技的干預、極簡的舞台設計,所有意念與訊息皆從7位表演者的身體和49顆白球的雜耍、變換而生。或許聽到49顆球,就認為只是在觀賞一齣追求技藝高超的傳統馬戲,相反的,此劇的雜耍卻是在挑戰破除慣性當中的「失誤」,使表演的循環和延綿時而產生斷裂,在生與滅的縫隙中卻顯露出表演者的主體性。換言之,當球掉落的那一刻,產生的情緒和試圖再次跟從集體節奏等一系列的衝突安排,暴露展演者的弱點的同時,續寫新的當代語彙。
魔人神手製造所《人類狂想曲》表演現場圖/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提供,攝影/張震洲

在失敗中看見強勁生命

當資本主義建立一套有關時間、空間和運動的封閉系統,勞動者的身體逐漸規訓成為順從屈服當權者、資本家的「動物」,在「穩定的、全面的、團塊式的、非分析的、無限的宰制關係」[1] 中消耗與再生,難以在循環中逃逸。人和物件間的關係開始複雜了起來,表演者彼此之間的拋接互動折射出多種社會關係面貌。他們彷彿社會形形色色的角色,如發號施令者、遵從者、抗爭者、適應者、上下屬階層等等,皆在雜耍中由人與人的肢體配合來形塑出關係的輪廓。尤其表演者在拋球之際不僅要掌控好適當的力道、拋出的高度與肢體的協調,沒有任何指令下,還要跟隨他者的步伐,與之同啟、同停,在彼此協力與相連中創造出社會場景。
有些時候為了表現集體的節奏性,看見表演者們「精準」地控制自己行走的距離與呼吸,同時調整球的拋接與雜耍之節奏,並在前進與後退、跳躍與蹲踞、轉身中重複動作,似乎是將身體封閉了起來,跟隨著規律在行動。然而在更多的場景中,卻是直接在舞台上呈現出表演者雜耍的失敗。如有一場景是他們帶著7顆球排成一列,先拿起4顆球彼此像競賽般地進行球的拋接,只要有人掉球,其餘便淘汰出局,下局則遞增球的數量,直到最後一位表演者失誤為止。他們的失誤並非表示技巧不足,而是燈光快速地閃爍刻意干擾下,幾乎3至5秒就會有一人掉球,每位被淘汰的表演者在他人注視下表現出失望與可惜的神情,具有滑稽效果,亦能看到每個人珍貴的脆弱面和不可替代的獨特性。
魔人神手製造所《人類狂想曲》表演現場圖/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提供,攝影/張震洲
而真正以肉身表現個體差異與人性的情感,則是表演者不再雜耍的時刻。達贊坐在地上脫掉上衣,在幽微的聚光燈中露出後背,彷彿脫離人群和現實,沉浸自身的意識裡。其背肌在身體下盤與四肢不動的情況下,因爲他的掙扎、蜷縮、拉伸、蠕動、聳肩等,所有的能量似乎都蘊蓄在皮膚底下,卻難以跳脫束縛,而兩塊肩胛骨就像待長的雙翼,欲在等待衝破束縛的那一刻破繭而出。緊接著其他六位表演者跟著裸露上半身,在背部舞動中除了得以看到肩胛骨的起伏外,還包含一節一節的脊椎、彎曲的肋骨、皮膚的皺褶與肌肉的紋理等,顯形截然不同的身體型態與符號。
魔人神手製造所《人類狂想曲》表演現場圖/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提供,攝影/張震洲

在慣性中找到破口

《人類狂想曲》破除了一種宛如封閉式的技藝演出,表演者的行動就在精準的規律掌控和即興遊戲場面中來去自如,甚至展現馬戲表演者殊異的身體特質。當雜耍不再讓表演者形成技巧的載具,也不讓道具變相地成為對行動的支配,而是融貫他物與我身間的相繫及辯證,將觸及的物件建構新的意義,並創造身體獨有的敘事,進而找到人存在的價值。當戲接近尾聲,所有人定格將其手上的球拋下,也許是擺脫無始無終的循環,抑或在自我異化(self-alienation)中解脫,總之那一刻,就是自由,便是真正成為「人」的起點。


[1] 米歇爾.傅柯(Michel Foucault)、王紹中譯:《監視與懲罰:監獄的誕生》(Surveiller et punir: naissance de la prison)(台北:時報,2020年),頁266。

中國信託新舞臺藝術節官方網站:https://ctbcartsfestival.art/
中國信託文教基金會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ctbcculture/
中國信託文教基金會Instagram:https://www.instagram.com/ctbcf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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