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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泥藝術:【知書達理VS光怪陸離——陳志光的藝術世界】

2017-12-31|撰文者:柳淳風│采泥藝術


知書達理VS光怪陸離——陳志光的藝術世界
文/柳淳風

今天的中國已經逐漸成爲世界矚目的國家,政治經濟飛速發展,藝術生態也朝氣蓬勃,即使國際金融危機使藝術市場驟然冷卻,甚至有人說藝術界最壞的時候來臨了,北京仍然超越了許多歐美城市,占據著藝術世界越來越重要的位置,並勢頭高漲。中國優秀的藝術家們似乎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空前的時機進而更爲努力而積極地進行藝術創作,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年代創作出了更爲出色和傑出的作品,這不僅是時代給了好藝術家們一個體現自身價值的機會,更是優秀的藝術家們賦予處於消極時局之中的人們一些正面而鼓舞人心的藝術力量以及難得的生活信心。今天的藝術家能否敏銳地把他們對現實的感受轉化爲藝術表達,並是否在藝術方法論上獨樹一幟,這是我所感興趣的。年輕的藝術家們不像他們的前輩那樣形成群體、潮流,他們三五成群,零零散散,固執己見,這似乎映證著這個後現代的商品社會。我們可以看到“60後”、“70後”、“80後”的藝術家們共同存在,也可以看到無數個被商業口號宣傳的某某一代此起彼伏,但就是沒有一個振臂一揮,應者雲集的領袖人物或思潮出現,好像個性的力量遠遠沒有從前的理想主義和英雄情結更有號召力,因爲個性本身就是意味著獨立和排他,也許今天的藝術已經走到了它本身的軌跡,那就是宣揚真正的個性同時强調作品的社會性和現實意義,這其實對於當下的藝術家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能够載入史冊的藝術家,不僅要能表述現實中的種種問題,更要擁有“發明”不可複製的藝術語言的超凡才華,給人以藝術警醒。

  我們所說的藝術個性只在它獨立存在時才散發光芒,因此今天的好藝術也能在這種各自爲營的境地獲得肯定和追隨。它們的不同性恰恰就是這一代藝術的共性。藝術家們各抒己見,獨立發展,就像一直在福建漳州進行藝術創作的陳志光,他對於北京的藝術圈不算個“老人物”,但僅憑幾年的發展和陳志光獨特才華,他已經成爲雕塑裝置領域不容忽視的藝術家。陳氏雕塑的視覺語言已經讓人印象深刻,好的藝術家的作品一定擁有著不可替代而又讓人過目不忘的視覺語言,這種藝術語言的獨創性尤爲重要。當然,作爲陳志光,他的志向遠遠不僅是解决藝術語言獨特性這個“小”問題,而更多是在於作爲一個知識分子的藝術家如何將自己的社會責任感融會於他的藝術作品之中,並找到好的方式進行藝術表達。陳志光是個性情中人,我們認識五六年,他的爲人和個性令我欣賞。出生於福建的陳志光,在他剛烈的外表下,其個性飽含著敏感、細膩而多思的特徵,有趣的是,陳志光還同時擁有少有的豪爽個性,義氣耿直而果斷。正是這兩種個性的交織,使得陳志光的作品充斥著矛盾的氣質。

  也許是陳志光成長生活在中國社會發展最爲迅速和充滿變化的年代,使得他有著非常傳奇的生存經歷,這些生活體驗融入到了他的藝術作品之中。陳志光喜歡做“螞蟻”,“螞蟻”也讓他成爲了矚目的藝術家。陳志光“綁架”了螞蟻這個符號和形象,爲他所用,賦予其多重生命力。從他的一系列“螞蟻”作品中,螞蟻作爲一個物種,似乎承載著一切生物包括人類如何面對複雜的歷史與現實交錯的新型生存環境的壓力。在這裡,螞蟻已經擬人化了,藝術家選擇此類如此渺小無助的動物類型爲原型來進行藝術表述,從而傳達自身對人類在全球化、都市化影響下生存危機的詮釋,可以說是一種智慧。螞蟻是一種生物,在地球上生存了無數年,螞蟻像人一樣,群居,有組織,有社會分工。而且像人類一樣數量巨大。且種群之間經常發生戰爭。這一切特點都使螞蟻和人之間形成某種角色和符號的指涉關係。陳志光使用了螞蟻這個形象符號,並將之放大,用不銹鋼這種可以反射觀衆和環境的材質來創作,就更加深了螞蟻與人之間的角色互換和交融。不銹鋼螞蟻身上反射出的都市環境和建築可以直接表達人們在都市生活中的焦慮和藝術家對人類命運的某種憂慮。在陳志光的作品中,我們可以接收到巨大的信息量,真實螞蟻和雕塑不銹鋼螞蟻之間的關係,螞蟻和展覽環境之間的關係,以及螞蟻和觀衆的關係,這些信息之間的關聯似乎並不清晰。比如說藝術家經常把大量的鋼質螞蟻放在破舊拆遷的工廠群落中;有時也就螞蟻們散落在都市樓盤之中;更有把它們放置在傳統的建築立面,還有螞蟻在奧運場館前,在農家小院,在雪地,在黃土高坡。藝術家用他創造的藝術符號與現實和社會以及自然的各種場景進行符號與符號的交錯,這樣的創作手法融合了裝置,雕塑,攝影和大地藝術等綜合藝術形式,極大的豐富了藝術作品的內涵和視覺。不同的環境給予了螞蟻不同的生命意義,也賦予了雕塑螞蟻群體之間不同的生存關係,陳志光創造了不銹鋼螞蟻這個藝術形體,又給予它們多重的社會身份。與不同環境的並置,造就了一個異度的語境和文化邏輯,而且它隨著螞蟻與不同的環境並置而産生不同的內容定義。陳志光可以把螞蟻擺放在一切自己感興趣的場所,因爲他不用擔心,螞蟻一定會和周遭的符號和元素産生新型的關聯,建構出新的空間,這種新空間爲藝術家對自我身份的結構和對社會現實的詮釋和質疑提供了營養,與不同環境的並置可以幻化出新的藝術感受和新的意義,而且具有某種巧合性和不確定性。在這裡,藝術家可以肆意的表達他對現實和歷史的態度和評判。另外,陳志光的螞蟻來源於現實又超然於現實,它們已經異化,也象徵了社會的異化。從螞蟻雕塑的擺放處理來看,中國傳統文化對陳志光藝術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留白,簡潔和單純是陳志光雕塑的造型語言。在複雜多樣的藝術樣式和觀念方式並存的當代藝術語境中,優秀的藝術家開始注重從複雜的社會現實出發思考更爲深刻的藝術問題,什麽樣的當代藝術史真正屬中國本身的,又是具有全球廣泛性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的當代藝術借鑒和學習了西方,但新一代的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藝術家逐漸擺脫了西方社會所熟知的單一的“符號”性的中國當代藝術的印象,創作出更爲具有“東方精神”的作品。陳志光的“條屏”和“戲臺”系列作品,充分的反映了當今中國當代藝術的這個積極的趨勢。我們說西方藝術對觀念的重視和社會公共現實政治的介入的理想,是以哈貝馬斯爲代表的法蘭克福學派以來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傳統,並映證了杰姆遜爲代表的後現代主義哲學觀或者所謂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但是在東方,尤其是儒家思想傳統根深蒂固的華人地區,西方的哲學觀伴隨著全球化進程卻並未順理成章的植入大衆意識形態,卻逐漸反而激起了很多回歸傳統的思潮,如早期新文人畫現象,新水墨畫現象,“艶俗主義”等。事實上,觀察近些年的中國當代藝術,發現中國當代藝術的反思和回歸早已悄然開始。從早一點的徐冰、蔡國强等借用中國文字和中國火藥以及中國觀念等元素直接“入侵”西方思想領地,到張曉剛、周春芽等堅守記憶,爲融合現實理想與浪漫所作的努力,直到最近以60年代到70年代出生的這一批藝術家更大規模的集體性自覺,更昭示了一種民族意識的覺醒和國家的文明進步,而以陳志光等更爲年輕的藝術家們也逐漸顯示出他們的責任、力量和潜力。

  最近陳志光又創作了一批新的不銹鋼雕塑作品,他創造了一種新的生物形象,據他說這種的生物不用吃不會拉,沒有性別,可以自我繁殖,這似乎是藝術家心目中完美的一種生物。從悲觀思想來看,人無完人,人有欲望,會膨脹和製造垃圾,並且有惡之心,並會嫉妒和搶奪他人利益甚至製造戰爭。如果人可以自給自足,自我繁殖生存,那麽世界是否會變得更美好?是否能解决多種矛盾和社會問題?人類所面臨的種種難題是否會迎刃而解?這種變異的生物形象其實映射了藝術家內心的一種渴望和想像。在一個物質極度豐富的社會,獨善其身何其困難,大隱於市何其困難,藝術家幻想出一個這樣的生物就是爲了滿足自我的完善和內心的潔身自好。也是藝術家的理想主義和童真體現。從社會學意義上說這也是一種對當下現實的批判和挪揄。這個奇怪生物既是藝術家自我的一個化身也是社會變異的縮影。在雕塑表面材料上我們可以看到陳志光使用了一種五顔六色的電鍍色,象徵了光怪陸離的社會表像,而雕塑實體的生物形象又似乎是難以言說的社會本質。陳志光藝術其實一直是書生氣很重的感覺,他用藝術來述說他對世界的理解,乾淨明亮的不銹鋼雕塑就像傳統筆墨紙硯一樣有種知書達理的氣質。陳志光把光怪陸離的表像世界和知書達理的傳統心境和情懷糅合在一起,形成既對立又融合的藝術張力。藝術家通過藝術語言的博弈來傳達自己對理想和現實的博弈,這也是藝術家在當下的一種生存處境和方式。陳志光用他的藝術作品完善了獨特的自我和生命,更用他的生存經歷和生存感覺完善了他的藝術。




柳淳風
2009-5-16於中國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