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面對今日的交易系統以及提出種種對於體制的批判之前，或許可以先從非正規交易系統，以及其背後所創造出的壯闊風景談起。這片風景的誘人之處不僅僅是因為創造者透過異於常人的執著所創造出來通往烏托邦的路徑，同時也因為這片景色足以勾起人們對於「俠盜」的浪漫情懷：18世紀，英國的走私者創造了幽靈的故事，為躲避高額稅金的非法茶葉貿易提供掩護。走私者的出現也意味著國家之力所形成的商品壟斷機制的破壞。在此之下，非法跨越邊境的貨物移動，與其說是一種挑戰國家公權力的交易，不如說是理想主義者對於既有體制的反抗：試圖破壞國家掌控的「好」交易背後的「壞」交易。

「壞」交易的歷史可能比「好」交易還長，因為「壞」除了意味著彌補體制之下疏漏之外，也有可能因為過於成功而轉變成機構裡的「好」交易，並且成為跨地區連結以及重塑地方認同的起點。茶（tê），在歐洲荷蘭文的「Thee」、德文的「Tee」、英文的「Tea」、法文的「Thé」，對應了中國南方茶產區周遭的廣東話以及福建話裡「茶」的發音，並且在地圖上顯示了商品移動到的軌跡，同時，我們也得以一探始自大航海時代的貨物移動路徑。若我們更進一步探究這項貨物在成為商品前，茶樹以及製茶技術在不同帝國間的移動，以及因為移動所打破的關稅保護機制與國家貿易協定，則能夠更輕易地理解十九至二十世紀殖民歷史的面貌。

透過殖民地博覽會以及以形塑或展示世界為主要目的的展覽所遺留下來的檔案，我們不難發現飲茶文化背後所象徵的階級意識與政治角力，藝術家李奎壁從十八世紀英法間著名的走私島嶼澤西島（Jersey Island）著手，該島由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獨立的經濟制度，直至今日依然擁有著活絡的非正規經濟系統，並且延續了島嶼上商品的走私路徑，連結到20世紀初在舊金山、印尼三寶壟殖民地博覽會中的「福爾摩沙茶室」，重現不同年代及系統亟欲前往的烏托邦。

「壞」在此並非指向交易系統自身因為系統設計所產生的「不良」，或是對於其他生態體系所產生的不良影響，相反地，因為「損壞」所帶來的「空缺」正指向了另外一條與之相輔相成的支持系統，用以照顧被遺漏在生產系統外、不具備生產能力的人們。

大吉嶺難民自助中心（Tibetan Refugee Self-Help Centre）位於世界知名的茶葉生產地，自1959年以來收留了大量逃離家園的難民，自助中心透過傳授傳統工藝技術與販售工藝品，培養難民獨立自主的經濟能力，並且傳承傳統工藝文化。作品「理想鄉」邀請了難民中心的工作人員以「理想之地」為題，共同討論並且以傳統地毯工藝織就了理想之地的可能樣貌。

藝術家蔡宗勳的作品則以同樣與大吉嶺位於北回歸線上的嘉義，作為適宜茶樹生長的氣候環境，藉由十九世紀英國東印度公司聘雇的植物學家福鈞（Robert Fortune，1812-1880）將茶苗盜運出中國的關鍵技術「華德箱」（Wardian case），克服了繞行好望角時所面對的氣候溫差，並順利運抵綜攬了東方幻想的帝國植物園。華德箱內自成的濕氣與溫度循環系統，為箱內的植物帶來了穩定的臨時性環境，然而作為過度性的載體，卻也只是為了生存所不得不為的權宜方案。對應現今阿里山區茶園因年輕勞動力的流失，而大量引進東南亞外籍勞動力作為主力的現況，蔡宗勳以自身與移工相處的經驗出發，描繪了伴隨商品交易而產生的跨國勞動力移動，在如同華德箱的咫尺生活空間中，將對於未來理想的生活想像投注在交換系統的邊緣之境。

本展覽試圖從「茶」的貿易開始，揉合殖民地經濟作物的歷史、植物與人遷徙時在地表上所遺留的痕跡，以及與茶葉貿易一同興起的其他交換機制，藉三位（組）藝術家的作品討論橫跨時間與空間的經緯度之後，「物」與人所交織並且共同創造的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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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展人｜蔡秉儒
藝術家｜李奎壁、蔡宗勳、大吉嶺難民自助中心
展期｜2022.12.6 (二) - 2023.1.29 (日)
開放時間｜09:00-17:00（週一公休）
地點｜嘉義市立美術館 特展廳（嘉義市西區廣寧街101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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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設計｜魏妏如、陳彥如
文字翻譯｜黃亮融、呂家瑜
布展協力｜洪晧珉
協辦單位｜嘉義市立美術館
媒體協力｜南亞觀察
贊助單位｜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
特別感謝｜達瓦才仁（བ་རི་ཟླ་བ་ཚེ་རིང་，Dawa Tsering）、多吉慈丹（རྡོ་རྗེ་ཚེ་བསྟན་，Dorjee Tseten）、大吉嶺難民自助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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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毯製作人員｜
達瓦堅贊（ཟླ་བ་རྒྱན་མཚན།，Dawa Gyaltsen）
扎西頓珠（བཀྲ་ཤིས་དོན་འགྲུབ，TashiThundup）
卓瑪康珠（སྒྲོལ་མ་མཁའ་འགྲོ，Dolma Khando）
卓嘎白瑪（ལྷགས་པ་པད་མ།，Lhakpa Pema）
慈仁卓拉（ཚེ་རིང་སྒྲོན་ལགས་，Tsering Donlha）
羌巴丹增（བྱམས་པ་བསྟན་འཛིན།，Jhampa Tenzin）
慈仁菩提（ཚེ་རིང་བུ་འཁྲིད།，Tsering Bhuti）
行政協力｜丹增潘莫（བསྟན་འཛིན་དཔལ་མོ།，Tenzin Pelmo ）
翻譯｜慈仁塔青（ཚེ་རིང་མཐར་ཕྱིན།，Tsering Tharchin）、格桑措 （སྐལ་བཟང་མཚོ།，Kalsang Tso）
前期研究協助｜卡瑪丹增（སྐར་མ་བསྟན་འཛིན།，Karma Tenzin）、丹增次成（བསྟན་འཛིན་ཚུལ་འཕྲིན།，Tenzin Tsultrim）
研究文字整理｜謝鎮逸

REFERENCE

嘉義市立美術館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