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敏君(Yue Minjun) ，中國當代畫家，出生於1962年，在20世紀90年代興起的玩世現實主義(Cynical realism)的關鍵人物之一，這個藝術運動由經歷過文化大革命（1966年-1976年）動蕩的藝術家主導，其中岳敏君以其標誌性的「笑臉人」畫作而聞名。這些作品透過描繪誇張的表情和無限複製的笑臉，一群面帶狂笑的人物，被認為是自畫像或者他的自我形象替身，以戲謔和諷刺的方式反映身處現代社會和人性的困境，展示了對其生活經驗的深思和對身處社會環境的批判，試圖引出個體在現代世界中的存在感以及壓力，既帶有尖銳的幽默感，又帶有自省的意味，喚起了觀眾對於人性種種的反思，同時也代表了中國的變革時代和崛起為全球經濟強國的歷程。

藝術家岳敏君。圖/取自Artnet
近期在北京唐人當代藝術中心舉辦的個展「幸福」，此次展覽呈現藝術家多年的創作，以其最廣為人知的《笑臉人》系列開篇，另包含了《場景》、《迷宮》等不同時期的作品，以及近兩年新創作的《花》系列作品，持續反映了人類在變幻莫測的現實中的心理狀態，展覽甫於今年2月中結束，卻在幾個月後因一位中國的脫口秀表演發生的爭議，使得他過去作品內容所引起的敏感層面再次浮出。

岳敏君個展「幸福」。圖/取自北京唐人當代藝術中心
〈球根海棠〉。圖／取自北京唐人當代藝術中心
今年5月，中國脫口秀演員李浩石在北京的一場表演中，講述了關於兩隻流浪狗的段子。在該演出中李浩石描述這對流浪狗追逐松鼠的場景，使他想起了那些能夠「塑造模範行為並奮力取勝」的人，台下觀眾哄堂大笑。而這段子幽默的背後，則是在諷刺習近平2013年創建中國人民解放軍時，宣揚的一句口號。演出結束不久後，這個笑話就被舉報給了警方，李浩石在短時間內失去了所有演出工作並被拘留調查。

自他被捕以後，中國國內甚至於香港，任何被認為對中國政府當局帶有不敬的聲音再次受到關注，政府開始進行了一連串的審查，而民族主義者以及部分群眾對岳敏君過去作品的疑慮，似乎與此趨勢相一致，因此再次將這番撻伐延燒至岳敏君，紛紛指責他先前創作的一系列畫作中帶有侮辱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意味。

然而，重新引起爭議的文章針對的是岳敏君的2007年作品〈陸海空—17號 Armed Forces- Planche No. 17 〉。這幅作品描繪了三個笑臉人，分別戴著代表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海軍和空軍的帽子。這些人物的頭上還有魔鬼的彎角穿刺出帽子之上。在中國社交媒體平台微博、微信和抖音中，批評岳敏君的貼文和評論不斷湧現。隨即，當地的思想單位－崑崙策研究院又在其官方的微信帳號重新發佈了一篇2021年的文章。該文章內容同樣是在批評岳敏君的作品對解放軍進行了侮辱，指責他玷污了軍隊的形象。此事開始延燒以後，與岳敏君作品相關且涉及解放軍的圖片在微博上被進行了大規模的審查；甚至有一些微博用戶呼籲全面禁止這位藝術家，應當禁止岳敏君參加今年10月舉辦的第十屆烏鎮戲劇節，因為他被任命為該活動的藝術委員會成員。

〈陸海空—17號 Armed Forces- Planche No. 17 〉。圖/取自Artnet
然而早在2012年岳敏君接受《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的採訪中，他談到自己的藝術創作並不是在譏笑任何特定的人，它們大多是某種「自我形象」，但他也坦承其作品同時也關注到一些社會現實的議題，它們在一定程度上象徵了社會中的人們面對現實的迷茫、矛盾和困惑。這些作品融合了諷刺、幽默和悲劇元素，以獨特的方式探討了人性、社會問題和權力關係等主題。在該次訪談中他說道：「笑臉是一種隱蔽的政治批判，這個社會裏，人被迫要戴上面具表示對一切都很滿意。」接著又進一步補充「微笑並不一定意味著幸福，它可能是其他的東西。而那種笑容，任何有經歷過中國最近經歷的人都能理解。」(“And that laugh—anybody who’s gone through Chinese recent experience would understand it.”)。
〈霞光〉。圖／取自北京當代唐人藝術中心

從藝術家發展至今的創作脈絡來看，多重「自我」形象並存，許多時候難以確立的辨別何者才是藝術家本我，於是這些反復出現的「自我形象(他)」強調著「我」，並以一種整體的面貌在場，對社會與自我的探索、觀察已深入至此，曾經那個緊繃皮膚的笑容彷彿在這樣的轉變中鬆弛了一些，正如同他從更為內化的方式出發去一一回應過往所見，展開了對「幸福」的重新理解。

REFERENCE

Artnet
The Washington P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