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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立方之後 1:美術館空間如今面臨什麼問題?

白盒子美術館Hal Foster空間白立方

2020-09-17|撰文者:陳晞

約莫從這個世紀初開始,全球藝術世界裡的機構、組織、展演、典藏、群眾關係,都一直在被預言、被醞釀、被嘗試著新形式的誕生。所有美術館、畫廊、藝術家與策展人都各自在嘗試,沒有人知道下一個藝術形式會如何出現,而它又會是甚麼。
氣候變遷、種族問題、國際關係的劇烈變化再加上新冠病毒疫情的日常化,是關於人與人在實體交流與接觸活動等生活型態的轉變。它加速了新形式的醞釀,就像兩次世界大戰前後,讓藝術在各方面誕生的新形式那樣。

空間問題

近五年,國外如泰特、紐約MOMA與大都會美術館幾個現代美術館巨擎,相繼推出他們邁向新時代的擴建或整建計畫時,全球藝術界都開始在審視著統治現代藝術世界的白立方空間,如今面臨到的問題,有些是關於新的觀眾需求需要被回應,有些則是新的藝術展演形式如何被展示與典藏,甚至是美術館如面對勞權、贊助來源等道德問題。
1976年布萊恩.奧多爾蒂(Brian O'Doherty, 1928-)的重要著作《在白立方之內─美術館空間的意識形態》,其對美術館去地方化、去時間化的抽象白色空間的批判,同時也預示著白立方空間在那些以抽象作為方法的繪畫、雕塑與裝置成為藝術主流浪潮時期不可動搖的地位。起初的白立方空間,是美術館以一種普遍性將作品展示進行收編的空間機制,這種空間機制在逐漸被全球藝術界沿用之後,其框架反噬了藝術創作本身的多元可能。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的雕塑作品。圖/紐約MOMA官方網站

「我們已經到了這樣一個節點,首先看到的不是藝術而是空間。進入腦海中的是一個白色、理想化的空間,而不是任何一張獨特的圖像。」-布萊恩·奧多爾蒂,《在白立方之內-美術館空間的意識形態》(1976)

後現代主義批評家哈爾福斯特(Hal Forster, 1955-)曾在他的文章〈After the White Cube: Hal Foster asks what art museums are for〉(2015)中認為,所有旨在囊括現代和當代藝術的機構都面臨著類似的問題,並且並非所有問題的本質上是政治和經濟上的。有更多不同的內容需要被展示,而空間也需要先對應的跟進思考展示的問題。在這裡的空間不只是從硬體層面思考,更要思考的是組織如何形塑空間。
美國藝術評論家哈爾福斯特(Hal Forster)。圖/取自維基百科

「現代繪畫和雕塑的最初設置通常是在市場上進行的,是19世紀的室內裝飾,通常是資產階級的公寓,而早期此類藝術的博物館經常由翻新過的類似房間組成。 這種模式逐漸被另一種模式所取代:隨著現代藝術變得越來越抽象和更加自治,它呼籲建立一個反映其無家可歸狀況的空間,該空間後來被稱為「白色立方體」(或白盒子)。 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雄心勃勃的作品規模的擴大,這種模式受到了挑戰的壓力–從傑克遜·波洛克,巴尼特·紐曼和其他畫家的宏大畫布到卡爾·安德烈,唐納德·賈德和丹·弗拉文等極簡主義者的系列作品,再到從詹姆斯·特瑞爾(James Turrell)至奧拉富·埃里亞森(Olafur Eliasson)的後繼藝術家的特定場域和「後媒介」裝置藝術。」

福斯特進一步在20世紀之後的展示空間發展脈絡,並提出了美術館空間關於性能的幾個問題與轉變。第一個難題,涉及到的是藝術領域中不同規模以及它所需的不同展示空間。第二則是古根漢畢爾包美術館,這種邁入太空競賽時代的超大容量美術館,在成立之後卻衍生了一個受到評論者批判的事實:美術館成為了讓藝術作品附庸於其中的標誌性建築,硬體成本與軟體組織成本無法相應的情況下,美術館的視覺性與成本反而凌駕了其展示內容所需的資金。
美國民間藝術博物館(American Folk Art Museum)即是這種起因於美術館建築競賽的類似買櫝還珠狀態中,最經典的案例。過多的資金投入在硬體建築造形的設計,使用在內容與組織的資金相對匱乏許多,最終被迫出售,將建築物移交給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美國民間藝術博物館的美術館組織則回到原本在林肯廣場(Lincoln Square)的建築中。
美國民間藝術博物館展覽空間。圖/取自美國民間藝術博物館官方網站

邁向2020,空間要容納的是甚麼?

福斯特對於美術館空間未來性的質疑並非只是藝評家曲高和寡的幹話發言,曾為達米安赫斯特(Damien Hirst)舉辦首次個展、且為波里斯葛蘿伊斯(Boris Groys)的重要著作《藝術力》(Art Power)撰序的倫敦白教堂畫廊(Whitechapel Gallery)館長布雷茲維克(Iwona Blazwick, 1955-),也曾於2007年的文章(註1)中表示,畫廊(藝術空間)必須身兼多職,「同時是一張可滲透的網絡,一個黑盒子、白盒子、一座殿堂、一間實驗室,甚至是一種情境。」「它必須呈現創意合作的型態,策展人與製作人之間、與物件乃至一個藝術觀念之間發生合作關係。」 這段話在當時說的抽象,但從如今疫情帶來全球藝術機構的轉變浪潮來看,這樣的預言似乎已經在不同的組織中加速醞釀著。
在媒體藝術、電影與錄像藝術進入美術館後所需的螢幕需求,「黑盒子」空間出現了。緊接著「灰盒子」或公共參與空間則為了跨媒材作品的展示也在美術館中發生。任何有企圖心要展示重要的現當代藝術作品的館舍,都需要有上述的空間應對技術,以自己的方式活化作品。藝術創作的轉變不斷地使美術館空間越來越大、越來越專精,硬體成本也越來越高。然而隨著當代創作形式與內容的多元化,以及跨領域的學科思潮,美術館空間還能以白立方的空間機制去乘載當下與未來嗎?
臺北市立美術館展覽「藍天之下,我們時代的精神狀況」參展作品<新!王冠度假村>的空間裝置。圖/非池中藝術網攝

 

註1:Marincola, P. (2006) What Makes a Great Exhibition, University of the Arts,Philadelphia Exhibitions Initiative,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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