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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07|撰文者:翟翱

劉星佑個展「因為懂得,所以慈悲」,集結他多年攝影創作「我的父親母親」與近年以毛筆重繪(重寫?)童年畫作的作品;前者為具顛覆意味的「我的父親母親」系列攝影,後者則結合童心與佛法,以毛筆再現童騃自我,配以摘錄自《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阿彌陀經》等經典。
展場空間照。圖/藝術家提供
攝影與毛筆這兩個系列看似分裂或無關,畢竟無論是媒介或主題都十分跳躍。然則換個角度,這恰恰顯示了劉星佑以縮為進的創作之道──內塌式的創造,或者,如他在個展介紹提到的「自我罷黜」。
「我的父親母親」系列攝影,有個最初參照──劉星佑父母的婚紗照。時隔多年之後,劉星佑讓父母重回舊地,但彼此交換衣物,披上白紗的父親成為這系列攝影中最強烈的刺點。其後十年間,劉星佑帶父母跋山涉水到各處「擺拍」,包括老家甲仙、八德市場、舊蒸餾工廠,以及駐村時的中國浙江麗水等;性別身分交換的被攝者,無論在甲仙附近的月世界惡地形,還是麗水即將拆遷的小區,都有一絲割裂感,讓我思索他們與背景的關係,以及,身為被攝者的父母與身為攝影者的兒子的關係──我不禁想,是因為前者的割裂,而讓我轉為注意後者蘊藏的倫理嗎?
劉星佑,我的父親母親—古亭月世界,73×110cm,版數6,鋁裱。圖/藝術家提供
與這問題相關的是,「我的父親母親」系列曾被批評是「藝術家在消費父母」。但被攝者/父母與攝影者的關係真是消費這麼簡單嗎?誠然,擺拍本身帶有攝影者控制被攝者的權力,然而劉星佑長達十年的攝影紀錄,已擺脫不過是「喀擦」一聲單向的攝入、捕捉、收納,而是雙向的全新盤整了「我的父親母親」與「我」。最淺薄的一層,當然是父母之於兒子的權力關係遇上被攝者與攝影者的關係而逆反,同時劉星佑鬆動了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印象。不過最值得注意的,是攝影鏡頭作為邀請,劉星佑讓他的父母參與他的創作生命。
劉星佑,我的父親母親—廈河塔,40×60,版數6,鋁裱。圖/藝術家提供
在此,鏡頭是通道,是召喚;參與藝術家創作的人,不只是傳統意義上藝術家的「繆思」,提供其意淫,揮灑多汁的創造力,而是藉由這個通道靠近彼此,召喚其聲。
劉星佑父母曾多次參與座談,談及被兒子拍攝的心得,「讓我(按:劉星佑母親)體悟到藝術不是靠一個人就能完成,也讓我覺得一個家庭主婦竟然也能成藝術家……」同時,其母親提及劉星佑自小習畫,之後卻因對顏料過敏而被迫放棄畫西畫的往事,並流露出對他的「虧欠」。至於劉父,在座談中也多次提及自身階級之於藝術的不可能,與自己竟能參與其中的感嘆。父母之言,或許仍不免小心翼翼(覺得藝術仍是堂奧,或出於想幫助兒子的心態),但「我的父親母親」不可諱言的打開了一個通道,兩造之人藉此靠近。這通道一方面來自劉星佑過往藝術技巧的塌陷,一方面來自他縮向自身家庭的視野。
劉星佑,我的父親母親—八德市場,20×30cm、60×90cm(組件),版數6,鋁裱。圖/藝術家提供
到了新創作的毛筆字畫,這自我省視的內縮變得更劇烈。劉星佑用毛筆重繪幼時畫作,既是臨摹,也是創造的再現。通過「再畫一次」,劉星佑賦予曾經的孩童視野新的向度,例如看似或在一般敘述中總是甜蜜繽紛的童年,有了中藥的苦味(天王補心丹)、〈加味逍遙散〉與佛經的重量(十恩);小時候畫過的小鳥羊兒蝴蝶家庭風景,也在創造的再現中,成為一種新的懷舊或憑弔。因為再畫一次,也蘊含不能被再現的部分,而這個部分既在作品之外也在其中。
展場空間照。圖/藝術家提供
上述連結個展名「因為懂得,所以慈悲」,更顯旨趣。究竟懂得了什麼,才得以慈悲?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這句話出自胡蘭成寫給張愛玲的情書(不知為何,網路上都稱此句出自張愛玲),時至今日,這句話已然膨脹成俗濫的愛情小語或勵志格言。然而搭配前後文,張愛玲曾稱自己「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裡,但我的心是歡喜的,並且從塵埃裡開出花朵來。」而胡蘭成在「因為」一句後接的是「如今看來,我終究是不能明白你的。你原是極心高氣傲的,寧可重新回到塵埃之中,也不甘讓我時時仰望了」。就知道這不是什麼浪漫話語,而是讓人自我壓縮,低到塵埃的催命符。
劉星佑以此為名,不得而知其詮釋,但他所謂的自我罷黜,讓我以為與張愛玲那低到塵埃的花朵,有了不約而同的內縮姿態。
劉星佑,雙花雙草,20×15cm,版數100,鐵。圖/藝術家提供
展場空間照。圖/藝術家提供
展場空間照。圖/藝術家提供

劉星佑翟翱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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