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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屆台新藝術獎 藝術家訪談篇】《最後身影之後》| 黃亦晨

第20屆台新藝術獎黃亦晨最後身影之後台新獎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

2022-06-01|撰文者: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 ∕ 採訪及文字整理 馮馨

▐ 藝術家:黃亦晨
▐ 入圍作品:《最後身影之後》
藝術家 黃亦晨。攝影:呂國瑋 (片子國際有限公司)

2021年衛福部公告「台灣婦女遭受親密關係暴力統計調查」,調查結果顯示每五名婦女就有一人在其一生中曾遭受親密伴侶的暴力[1]。黃亦晨某次翻閱新聞報紙時,被一則新聞的畫面震攝,一幀被路邊監視器拍攝到的提著消夜返家的女子影像。女子返家之後隨即遭受同居人兇殘殺害,那是女子存留在世上的最後身影,如果五分之一的機率是有通報而獲得的數據,而新聞報導中的被害人往往大多都已消殞,那沒有通報與還活著的人有多少?一個人在面對極端暴力之後,要怎麼面對餘波與剩下的人生?黃亦晨透過《最後身影之後》的創作為自己,也為眾人找尋可能的解答。

現影看不見的暴力

被那張照片觸發之後,黃亦晨開始大量蒐集親密關係暴力的案件,選定近十年間受害者死亡的案例,翻拍照片,實地走訪與拍攝這些安全警示或是事件地點,並在回到暗房之後,透過自己身體操作再現將不同案件的暴力手法,或槍械射擊、刀刃砍刺,或徒手勒緊、繩繞箍束,將當初案發地點發生的暴行在一片黑暗中復現,施予尚未顯影的底片,然後再利用藥水沖洗使之顯影。
這個過程中,黃亦晨完全無法看到這些暴力是如何作用,只能以身體感受,直至沖洗完成才方能清晰看見那暴力的結果如何顯影於底片上。諸多的影像在拍攝時即未對焦而模糊,又或是透過暴力的作用而難以辨認場景何處,黃亦晨分享:「我一開始並沒有預期讓影像是模糊的,是某次拍攝一個命案的現場時感到很害怕跟激動,匆匆完成拍攝回家把底片洗出來時,才發現從頭到尾都沒有對焦。這樣類似的心情,我其實在暗房、警示地點或是命案現場也是一樣的,一種無意識的恍惚感,雖然我覺得在創作時是在創作眼睛看得到的東西,但當下那些眼睛看不到的東西跟自己,其實也被如實記錄下來」。

從消耗至自我修復的過程

她原以為透過操作這些暴行的儀式性過程,可以舒緩當初受到照片的衝擊,卻沒想到不斷重複暴力的顯現卻讓自己有了壓力,反而有了長達約一年的時間無法創作。在這無法創作的期間,黃亦晨去擔任婦女團體的攝影志工,在一次關於親密關係與暴力的分享會認識了展覽中的合作夥伴,也是在這個時間點,她開始思考這系列創作在展呈上,除了呈現奇觀與暴力之外的其他可能性。兩位夥伴是家庭暴力下的倖存者,但卻不甘人生受困於此,透過一次次的合作過程,黃亦晨以像是「一起下地獄的過程」形容,「每次都要重新面對那些曾經真實發生在他們身上極度暴力的事情,整個過程極度耗神,但是慢慢地透過這樣的對話,重新整理與修復自我」。三人在合作的過程中,一起回望過去,反芻受害經驗並用聲音和文字摸索出一條復返暴力的路徑。
這長達兩年多的創作,從被觸發,歷經消耗能量到逐漸自我修復的過程,也成為展覽不同樓層呈現規劃的概念。展場的一樓是當初震攝黃亦晨的新聞影像,如同當年一翻開報紙就直入眼簾,女子的影像於展場中央最容易被觀看到的位置播放。展場二樓的牆上則是對底片施予暴力的安全警示地點影像、模擬凶器與實際案發地點的影像,落於地面上的映像管電視則播放著案件中受害者的最後身影。三樓的展場則是讓觀眾可於幾近黑暗的展場中,聆聽兩個倖存者夥伴的聲音與手稿。

跨越創傷,找回力量

一直到這個系列都創作完成後,黃亦晨才從他人口中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因為替代性創傷而有如此的感受,「我覺得我是暴力影像的倖存者,但並不是性暴力的倖存者」,從原本的衝擊與混亂,透過創作逐步發現自己無法面對生命黑暗的脆弱,到慢慢找回面對的力量,黃亦晨說「這個展覽邀請觀者所做的,便是讓過去害怕逃避的自己與現在仍然渴望理解的自己彼此相遇。」
而展覽現場的留言本,有觀眾留下的字句如此回應:「在千萬個如果與治癒的可能之間,或許隔著整整一生的時間長河,但或許也有到達的一天」。
[1] https://dep.mohw.gov.tw/dops/cp-1147-64194-105.html,2021年11月30日。

本文轉載於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第20屆台新藝術獎】入圍藝術獎訪談 https://www.taishinart.org.tw/art-award-year-detail/202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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