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法人台灣視覺藝術協會」是一個中介型非營利組織，又稱「視覺藝術聯盟」（下簡稱視盟），自 1999 年成立至今，以服務藝術社群為主要宗旨。今年（2023）12月發起「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為台灣視覺藝術寫下歷史新頁。台灣的視覺藝術產業，或許是因為其小眾性質，又或缺乏長期規劃和系統性的政策支持，與其他產業相比在政治、文化和社會地位上似乎總面臨著一些特殊的困境。

而在本次的圓桌會議中，視盟也特地針對目前產業中的問題發起討論，特別像是藝術人才的缺工、創作空間受限、藝術從業人員薪酬、國際競爭力、跨領域人才的培訓等，邀請代表各世代藝術界專業人士參與，其中包含藝術家、獨立策展人、修復師、藝評人、美術館館長、拍賣官、畫廊主理人、媒體、藝術顧問、藝術行政、律師等角色（與會名單詳閱文末），圍繞了幾個重要主題分組探討「文化政策」、「人才」、「國際競爭力」、「健全生態鏈」、「公共藝術」、「永續」、「空間」等議題，展開了為期三天兩夜的圓桌會議，提供了一個深入交流的機會，試圖找到視覺藝術產業前方的窘境找出解決方案，並為其未來的發展制定行動策略，希望能夠為台灣視覺藝術注入新的動力，實現其永續發展的目標。

「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與會者合影。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彈性疲乏的橡皮筋

現任視盟理事長何孟娟是本次活動重要發起人，過去在視盟服務近20年時間，並於今年開始接任理事長一職，而這只是她斜槓的其中一項職務，藝術家才是她的主要身份。何孟娟的創作主要以發展了近十年的《魏斯貝絲計畫》，透過鏡頭拍下全世界最大的藝術聚落，也是目前規模最大的藝術投資計畫。魏斯貝絲藝術公寓建立於1870年，目前進駐了400多位各藝術類型的年長藝術家，「在這棟公寓裡面可以感受到藝術帶給他們的純粹與快樂。」然而，何孟娟卻指出，再回望目前台灣視覺藝術的生態時，卻呈現出一種低迷與沉重的氛圍。


視盟理事長何孟娟。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現場。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對於發起這次圓桌會議的動機，何孟娟進一步補充，她過去長時間與魏斯貝絲公寓的藝術家相處，對應到身邊藝術家朋友的狀態卻察覺到了某種差異：「剛好我現在的年齡會接觸到前輩、中堅輩甚至到新生代的藝術家，他們各自有需要焦慮與擔心的問題，唯一的共通點是他們都不快樂。」

「我在魏斯貝絲公寓感受到，『藝術』對人的精神性產生之影響力，應該是正向，並且存在於各個世代，不是屬於少數人的權利，但是產業在這20多年以來，似乎每一次的政黨輪替或主事者改選，所有政策都重新來過，我們的產業就在不斷重新適應與理解政策，砍掉重來。但文化和藝術好像不能這樣思考。」

國內視覺藝術環境在這樣反覆適應與調節新舊政策的輪替之下，就像彈性疲乏的橡皮筋，正瀕臨鬆脫的邊緣。因此，本次會議有很大一項重點，以民間團體的身份發起討論，凝聚各界意見盤整當前視覺藝術環境的困境，以研議出具體建言方案。「只有在環境中才能夠切身感受才問題之核心，並以此討論出適當的建議提供相關機關參考，而不是讓藝文工作者不斷適應新的政策。」何孟娟如是說。

「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現場。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現場。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現場。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有別於艱澀的文字紀錄，本次活動可看見在眾人此起彼落的討論聲中，三位藝術家帶著速寫本四處遊走，安靜地凝視空間中除了話語以外的聲音，以個人對現場氛圍的感受為現場留下圖像之描繪，其中包含有著仙女藝術家之稱的倪瑞宏、本屆台北獎得主陳肇驊、安卓藝術獨家代理藝術家周楷倫、有著七年以上展覽燈光設計經驗的張弼凱，期望藉由藝術家的另一種參與方式，在嚴肅的討論中，為本活動提供感性的觀察視野。

何孟娟進一步補充，她觀察到身邊的年輕藝術家平時疲於接案、打工、斜槓，為了賺取材料費犧牲掉創作時間而本末倒置，更無暇關心藝壇現況。因此在發起圓桌會議時所設定的目標就是將會議作為一個公開的談論平台，它並不囿於某個世代，靜默不發聲只會造成更多隔閡，進而滋養匿名的「靠北」文化，「如果他們不善言辭，那麼圖畫是很好的表達方式。」此次圓桌會議以「速寫」作為一種隨機、流暢、輕鬆的交流方式，像是配角存在於空間中產生流動，但卻又是一顆不可或缺的重要螺絲，為在場不同世代的藝文工作者開啟對話關係，透過速寫的作品理解年輕世代藝術家的思維，並且向現場的與會者提供了視覺藝術的原初，試圖重新喚起藝術能夠作為一種富饒力度的語言，是一種促成交流、溝通與思考的方式。

現場速寫藝術家（左）周楷倫、（右）陳肇驊。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張弼凱現場速寫作品。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倪瑞宏現場速寫作品。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找回藝術的影響與力量

在圓桌會議之前，何孟娟訪問了近百位視覺藝術文化領域相關人士，將受訪者提到的問題與建言經統整後整理出會議的探討議題，並挑選各子題與會主席，主持及整理各場會議議程，將其劃定成一個金字塔，最終端的目標即是讓藝術能夠在使視覺藝術在台灣社會中發揮它本就應當散播的影響力，並以此回推藝術關於永續與健全的生態鏈、是什麼造成藝術影響力在台灣當今社會聲音漸小。

正如前言所及，本次會議中一個重要核心，即本著「藝術是一種說話語言，能夠發揮其影響力。」而這個影響力擴及的範圍包含視覺圖像為精神性的提升、心靈內在的療癒、文化表達和身份建構、社會批判和反思的媒介等，若是在健全的環境當中甚至於能夠推動社會的變革和進步。「如果要讓藝術發生影響力、要讓官方聽見，第一個是大家要一起想辦法、凝聚眾人力量。最重要的是，要能夠關懷與影響別人之前，至少自己要是健康的，那就是回頭思考藝術健全生態鏈的重要，找出視覺藝術產業到底怎麼了？」何孟娟說。

「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現場。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在「文化政策」的討論議題上指出，近年來能夠常見中央和地方政府以文化治理的政治名義，挹注大量文化預算和公共資源於城市行銷，承辦大型藝術節慶，但這種「煙火式」的活動除了短期的政治效應之外，對於提振長期藝文發展似乎難見效果。「人才」議題分組主席陳念庭也提到，青年藝術家將心力與時間投注在大量的藝術節與藝術祭的委託製作中，只因他們無法僅靠創作補助支撐，仍需靠接案或委託製作案來補貼其創作收入；藝術家斜槓並投注大量行政工作，藝術行政人員在穩定卻低薪酬的環境下得接案維持生活，於大環境的循環下出走原先的工作岡位，人才長期的損耗使得視覺藝術的影響力似乎也暫時停擺。

「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現場。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現場。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對此，前台北市政府文化局局長、現任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專任副教授劉維公提到「影響力投資」的概念，強調在實現經濟回報的同時，也尋求實現社會和環境目標，找尋如何創造循環經濟。影響力的投資，不只是照顧藝術家本身，而是包含這個社會與福祉，正如目前文化部推動的「黑潮計畫」，提供藝術家創作資金，但在補助的背後或許可以思考的是如何延長「短期補助」的成效，使其達到最大利用化，並非只是在「減法式」的消耗補助資金，希冀為原先藝術生態高度仰賴公部門補助、使作品銷售及產出機制失衡、藝術家難以單靠創作維持生活的狀態找出解藥。

會議中指出現階段文化政策的制定和執行較缺乏整體性和長遠規劃，政府可能在不同時間制定不同的政策，導致文化發展缺乏連貫性，難以形成長期穩定的環境，藝術家的權益保障等方面可能還需要更多的重視，如薪酬、創作空間、福利等，需要被更加全面地考慮。此外，是否有機會能制定相關法規，透過鼓勵企業節稅、獎勵各企業投入藝術公益與文化事業，並建立有公信力的鑑價單位，促進藝術品資產化，方能吸引企業進入藝術市場，使他們在收藏藝術品方面能有更合理的管道與方式。

曾任北美館、國美館、高美館館長的黃才郎本次義不容辭地接受視盟邀請，並回應到：「新的運動要從文化政策中找起，」認為透過調整文化政策可以啟動或支持新的社會運動，推動社會朝著更具文化創意和開明性的方向發展，而本次的圓桌會議就是一個很好梳理視覺藝術究竟需要什麼樣的政策面，以此推展出新的氣象。

前北美館、國美館、高美館館長黃才郎。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藝術圈不是獨立工作者，是一個團體，正如現階段許多展覽或藝術計畫背後都需要大量專業人才支柱。而這些最基本的確也是我們最常忽略的。」最後何孟娟也回應到，本次圓桌會議看見大家勇於發言且尊重每個人的聲音，或許這才是健全生態鏈的源頭，「視盟」的角色就像是在政府與民間之間第三方的力量，將整理出本次會議的核心與要旨，有望提供給相關機關參考來自藝術從業人員們的現況與建言，什麼樣的作法能夠為社會帶來最大的利益同時除弊。「而我也認為這次會議的結果很有機會讓台灣視覺藝術突破於亞洲其他地區。」

「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現場。圖 / 視盟提供，攝影: 杜岳軒、鄭宇辰。

其他子題討論項目詳見下篇「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活動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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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會名單共有王建揚、石隆盛、曲德義、朱貽安、何孟娟、余韶祺、吳介祥、吳垠慧、吳達坤、李佩昌、李晏禎、沈伯丞、周雅菁、周楷倫、林文藻、林昆穎、林裕軒、林郁晉、邱杰森、姚孟吟、柯人鳳、胡永芬、胡欣妤、胡朝聖、范宇晴、范定甫、倪瑞宏、凌瑋隆、張文豪、張正霖、張弼凱、張學孔、連振邦、陳伯義、陳念庭、陳柏谷、陳菁螢、陳肇驊、陸先銘、曾彥翔、游文玫、黃才郎、黃志偉、黃姍姍、黃婷玉、劉倢婷、劉維公、蔡秉儒、鄭乃銘、鍾順龍、羅硯澤、邊天微、蘇瑤華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