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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牆倒塌後:25年後柏林當代藝術的未來(二)

典藏今藝術柏林當代藝術

2014-12-18|撰文者:王焜生

柏林到底還能不能繼續吸引更多年輕藝術家進駐創作,並形塑出新的藝術氛圍?不只是德國與歐洲,甚至是全世界都在觀望與評估之中。
原本屬於城市的諸多優勢:低廉的生活消費水準、合理的房租價格、廣闊的生活空間、新舊並陳的歷史氣氛,自由開放的吸納能力都讓柏林在兩德統一的初期像一塊海綿吸收年輕藝術家前往。但是首都遷往柏林,建設經費沉重,而傳統的商業與公司在德國各地已有多年基礎,並無意將總部遷往柏林,稅收無法支撐支出,連市政府招商重建柏林都有些許困難。即使柏林圍牆倒塌25年後,市中心都還留有許多破敗的建築沒有整修或建設,留下的空地仍繼續荒蕪;但是熱門的區域卻又因重新整頓,房價節節高升,藝術家與畫廊不堪負荷,早已搬離當代藝術中心的發源地奧古斯特大街(Auguststraße)。
德國年輕人開始抱怨房價與生活費升高,原有的自由氣氛被商業與遊客騷擾,還住在市區的當代藝術家大多是外國人或短期接受自己國家支助的年輕人,他們到此來感受城市氣氛,但也不會永遠生活在這裡;畫廊開始另覓其他合理租金的空間,因此幾乎五年就會有一次大遷徙,畫廊集體出走。重新在一個地方另立空間,因為畫廊需要的只是即時取得藝術家作品,規模大小與地理位置慢慢不再是考量的重點。這現象如果與當代藝術相比較,倒是極為符合,城市與生活人口的流動性產生變動性的當下感,反映了現實的狀況,因此柏林不僅是當代藝術崛起的中心,還是一個體現當代藝術最佳觀察的城市。
曾任《環球郵報》(The Globe and Mail)的資深記者桑達士(Doug Saunders)在他的著作《落腳城市:最終的大遷徙與世界的未來》(Arrival City: The Final Migration and Our Next World)一書中提及,半世紀以來人口不斷從鄉村遷往城市、從貧窮國家遷往富裕之境,城市移民成為當代社會的問題。全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不斷集中在大都市,柏林成為冷戰過後,新民主的代表城市,東歐移民人口的劇增也增加了城市的負荷,加上原來在德國因工作而移民的土耳其人已經到了第三、四代,卻一直與德國社會格格不入,日耳曼民族的單一種族政策只是將移民問題放在不顯眼的地方。這些隱憂讓當代藝術家看見城市隱含的危機,許多作品開始探討從過去到現在的相關問題,一些在柏林成就名聲的藝術家也考慮回到家鄉,柏林所面臨的衝擊,顯然比表面上來得大。
德國聯邦文化基金會(Kulturstiftug des Bundes)曾以五年的時間(2002-2006)由歐斯瓦特(Philipp Oswalt)所主持的城市研究計畫「逐漸萎縮的城市」(Shrinking Cities)邀請建築學者、專家、當代藝術家參與研究美國底特律、芝加哥,英國曼徹斯特、利物浦以及德國萊比錫(Leipzig)、哈勒(Halle)等城市人口外移現象,加上巡迴各地的展覽,試圖釐清21世紀人類面臨的城市失衡問題以及所衍生的政治、經濟、社會挑戰,同時也再探討新興都市可能面臨的沖擊。柏林正是一個對照組,面對新興移民人口的環境政策。

長期深耕文化藝術
雖然文中不斷提到柏林處於一個新世代新世界轉換的浪頭,容易吸引目光焦點獲得重視,同時也必須提早因應未來世界的新轉型。但是這些並不表示柏林已經失去了她特有的魅力,除了地理上的優越位置,德國在歐盟與全世界舉足輕重的地位,還有城市本身獨一無二的特色,都還是當代文化藝術不會缺席的重要地標。德國政府當然也有長期計畫為柏林重新規畫一系列的新文化藝術政策與支持計畫。
聯邦文化基金會的工作內容項目就是一個極為明顯可以提出來的例子,以長期計畫評估支持視覺藝術、戲劇、攝影、電影、文學建築、新媒體與音樂。排除個別展覽與活動的短期支持,將評估重點放在為其時間較長的延續性研究與展演活動。
德國人早已深刻體悟,文化藝術不是短期工程而是長期深耕的工作,沒有任何文化藝術可以以一個嘉年華似的方式在短時間達到效果,同時任何計畫不應該只是閉門造車的自我設限,而是以更廣闊的眼光來看全世界的文化發展。因此幾乎受到支持的案例都有跨國際、跨領域的特質,同時時間也都長達三到五年甚至更久,之後經過評估再衡量是否由基金會繼續支持。中央政府的文化新聞部(Bundesregierung für Kultur und Medien)制訂文化方針,屬於民間法人團體的聯邦文化基金會則執行實際的補助政策。
聯邦文化基金會並不設在首都柏林,或是德國其他富有的城市,反而選擇前段文章中提到人口外移嚴重的哈勒。經過兩德統一,中央政府整編改組,德國聯邦文化基金會於2002年才正式成立,據分析比較是歐洲目前預算最高的公立文化藝術基金會,每年以3千5百萬歐元支持文化藝術,至2012年十年來統計,超過2000個與當代文化藝術相關計畫獲得補助獎勵。國際性的文化藝術活動最為人們熟知的卡塞爾文件展(Documenta, Kassel)、柏林雙年展(Berlin Biennale)、柏林新媒體藝術節(Transmediale)、舞蹈節(Tanzkongress)、戲劇節(Theatertreffen)、多瑙河音樂節(Donaueschinger Musiktage)幾乎大部分都在柏林舉行,且補助計畫都為長期評估者。而中央政府的文化新聞部於今年11月正式公布,2015年政府將比前一年增加4.26%預算,估計有1億1千8百萬歐元投入文化藝術計畫。
除了中央之外,各聯邦、地區與城市也都有各自獨立的文化藝術專責單位。柏林身為德國首都,市政府文化局(Die Berliner Kulturverwaltung, Senatskanzlei– Kulturelle Angelegenheiten)也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所有文化藝術相關的活動與未來發展都需要文化局的支持。從最近柏林市政府公開的年度預算公報中看出,柏林的確面臨著預算編列的窘境,2012年2千4百萬歐元、2013年降為2千2百萬歐元、2014年再度增列為2千4百萬歐元、2015的新預算出爐卻又再度降低為2千1百50萬歐元。(以整數描述非實際精確數字)因此,在柏林展覽或是演出,除了政府的贊助之外,藝術團體必須更有能力從外面募得需要的款項,畢竟文化藝術不能永遠只是依賴政府補助,新的方式正在孕育而生,藉由不同業界的結合與合作創造新的可能,同時也考驗21世紀當代藝術與經濟的單面向依存關係。

當代藝術的生發地
柏林不僅為當代藝術家提供了一個新的可能,也因為這些藝術家成就了新的柏林景觀。柏林的迷人不在自然風景而是歷史人文,不在高貴典雅的氣質而在自由開放的氣氛。新一代藝術家深深為這個城市融合新舊的文化所著迷,而有了藝術家,也讓柏林越發顯得充滿朝氣。
據非正式的統計(其實也無法精確統計),在柏林生活創作的藝術家超過兩萬人,其中約有六千人有機會讓他們的作品在畫廊展出。每當國際藝術雙年展、畫廊週末或是畫廊藝術週,從全世界湧入的藝術圈人士都在此聚集,有人試圖被看見、有人在這裡找到年輕有潛力的藝術家,第二年可能就在國際雙年展或藝術博覽會出現。藝術家的創作不再侷限於某一類型或媒材,甚至出現許多跨界的合作,歌劇院邀請杜罕(Jimmie Durham)、梅澤(Jonathan Meese)、李希特(Daniel Richter)進行舞台設計、劇院邀請藝術家作行為藝術表演、柏林影展有錄像藝術家作品的全球首映、畫廊與美術館邀請其他領域藝術家在空間展演另類藝術。一切多元紛呈,也因為眾多的藝術家,讓當代藝術的創意發想更為無拘無束、天馬行空。
當代藝術中心發展在城中區(Mitte)與十字山區(Kreuzberg),年輕人逐漸往東移居Prenzlauer Berg區,新酒吧與國際餐廳一家一家開立,柏林不再只是德國的首都,而是一個大都會型的當代藝術聚集地。回顧1920年代的歷史,柏林也曾經是一個充滿文藝氣息的城市,此時正是德國表現主義(Expressnismus)風起雲湧的年代,南方慕尼黑有藍騎士(Der Blaue Reiter)、北方柏林則有橋派藝術家(Die Brücke),之後的新客觀派(Neue Sachlichkeit)與分離派藝術(Secession)都先後在柏林產生影響。
兩德的分裂不僅是德國的悲劇,也是人類歷史上特殊的情況。民主與共黨政治分割德國,造成冷戰時代的來臨。當共產集權於1989年逐漸潰散,骨牌效應連聲而起,從蘇俄、東歐到德國,人類感受的不是一個政治的分離,而是人類世代生存的悲歡離合,電影《再見列寧》(Goodbye Lenin)也道出一個時代的真實面貌。而藝術永遠是最敏銳看到時代與人間的媒介,當代藝術開始介入社會,反映了社會巨變下的適應問題。
柏林的當代藝術也在時代下催生出來,經過每隔五年的轉變,每年均有一些重要的當代藝術活動:4月底5月初的柏林畫廊週末、9月中旬的柏林藝術週、每兩年一次的柏林雙年展、每年2月的新媒體藝術節等;最重要的國際藝術交流計畫案包括德國國際學術交流計畫(DAAD)與貝塔寧藝術駐村計畫(Künstlerhaus Bethanien)。2007年,《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藝文主編基莫門(Michael Kimmelman)就近觀察為何柏林成為當代藝術中心,他的報導更將柏林當代藝術影響力與未來性廣佈於美國藝術圈,藝術家與學者趨之若鶩,留在柏林數星期到數月進行研究觀察,鄰近的丹麥、瑞典、挪威、芬蘭與奧地利更有大批藝術家開始到達柏林並且長期生活創作。
國際藝術家開始更多連結,互相支援互通消息,形成新的當代藝術聚落,不透過官方與政治的操作也能讓藝術文化展現生機。約有超過150個非營利的藝術組織在柏林成立,柏林市政府為了鼓勵當代藝術發展,去年從這些組織中遴選了七個團體給予每年三萬歐元的贊助經費;漢堡車站美術館每兩年舉辦一次國家畫廊年輕藝術家大獎(Der Preis der Nationalgalerie für junge Kunst)不論國籍,只要在德國柏林生活創作並且展出的藝術家都有機會獲得大獎並且在美術館舉行個展。
超過400家分佈於城市各地的大小畫廊與非營利展覽空間、替代空間都給藝術家許多展出與發表作品的機會。畫廊與藝術家工作室的位置也一直從市中心以幅員散佈的方式向外拓展。然而也有許多德國老字號的畫廊從科隆、斯圖加特、慕尼黑來到柏林拓展市場與空間,他們選擇的還是市中心的位置,畢竟從外地來的收藏家還是畫廊的主要客戶,商業性的大畫廊不可能挑選一個交通不便、距離遙遠的地點做為展覽空間。

文刊載於12月典藏今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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