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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14|撰文者: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 ∕ 採訪及文字整理 許祐綸

藝術家 黨若洪| 攝影 呂國瑋 (片子國際)藝術家 黨若洪| 攝影 呂國瑋 (片子國際)
黨若洪的日常切分成數個移動間的頓點。晨起後他會出門走走,「找各種理由,加入市井生活」,偶爾直到午後才返家進工作室拾筆創作。他為自己創建的生活與創作流程由無數個重啟構成:「我後來發現,創作最有效率的做法,就是一天展開工作好幾次。每一次開頭五到二十分鐘,可以的話就進行下去,不可以的話馬上就閃,找任何一件生活小事,換一個新的腦。」他的生活範圍與這節奏緊密相連,從曾經的淡水下圭柔工作室,再到現在的新店自宅頂樓加蓋,每個生活圈餵養了一段獨有的創作時空。 

層層交纏的幸福與危機 

新冠疫情期間,這樣的流程進入了一個全然不同的境界。「在那比較自我約束的時刻,我待在家裡,突然產生了一絲很奇妙的幸福感。社會其實動盪而充滿惶恐,經濟活動正結構性地被破壞,可是,我們好像得到一種相反、很荒謬、由內而生的幸福時光。而我感覺到其實也不只是我自己,雖然工作量不見得減少,但是大家都好像在某個新的節奏裡面各安其位。」個展《高枕無憂的你》的作品,就創作於這段特殊的時空當中。 
疫情期間,黨若洪慣有的頻繁移動不再,擁有了大量在畫室的工作時間。另一方面,手機鏡頭捕捉的家庭生活,時而成了繪畫的一部份,一反他以往對影像作為暗示或啟動繪畫素材的排斥態度。「不論從生活的工作流程,或工作的實質內容,我都完全違反了過去認知價值系統,但卻身心健康無比,而且工作順利,節奏快速。」受無形尺度規範的生活秩序如個展展名,嘲諷無奈中夾著安逸自適,五味雜陳。黨若洪的作品裡畫著這些層層交纏的幸福與危機,《小船上》裡,臥坐於貢多拉(Gondola)船上的男女,沉浸在迷眩的財富與幸福,遠方卻有噴發的火山將天色逐漸染黑。同樣將貢多拉入畫,《大夜行船》裡畫著光頭僧侶,以及一位帶有遙遠東方特徵的當代西方人,貌似傳教士又著明代大儒禮冠,在看似神秘詭譎又迷狂顛倒的場景遠方,龍捲風正在威尼斯運河上席捲而昇。《人馬,湖畔之歌》裡巨大的人馬身上坐著歡快彈唱的小人,身體裡的隱形小船前方卻有一水手被雙手縛綁。《高枕無憂海岸》中,女孩、死神與多個徜徉或歡快的複雜面孔,正面向波濤的海浪。

隱形的螺旋 

黨若洪說自己畫作裡的元素,總彼此交叉挾持,創造著共受的幻境,「有種東西控制著隱形對抗的場景,它們看起來是和諧,但其實在一個奇妙的循環裡相互支撐與互文。」然而這些戲劇般的張力場景,卻不是在預設的主旨下啟動,反而,一如以往地,他任筆尖觸碰畫面的一刻,帶領向無數訊息拋接展開。「在一個很混沌、奇妙,毫無意義的生活化的展開中,有無數的訊息一直出現。如果你回應它,成功與失敗的東西都會一直崩塌;如果你忽視它,那你只剩下一種工作的辦法,就是把你的心象與原始的想法,像把一台放映機投進畫布,然後去填補工作裡面的內容。」畫作的命名,亦在最後一刻成形,用最後的機會為畫作添加或消減,讓意義暫時降落成形。黨若洪說繪畫始終是抽象的語言,畫作裡的豐富訊息,不需依附後設解釋的文字語言,就可以擁有活力;他排斥對畫作僵固意義的提交,強調作畫時,是在筆刷、色彩、結構與繪畫性以外,尋找與畫作的對頻與情感的爆發點。那是不在畫面裡的一個「隱形的螺旋」的尋找:「有時候我感覺到這畫還有一個東西正在上升,但是有的時候,這個東西從頭到尾沒有來。任何一張畫,只要讓我找到一點點小小的這個螺旋,就可以隨時停下。」 
黨若洪說,《高枕無憂的你》展覽裡,一部分反映了家庭生活的內在秩序,一部分也反映了更大的社會秩序,以及當時自己的繪畫語言習慣與表現內容。展覽所處理的時空像一場夢,無從回頭,「就像畫畫的人會了解到,其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捕捉,你只能留下反映的結果。」畫作凝縮了這段時間的獨有,並透過展覽被捕撈。黨若洪說,「就像海底的一個船體,浮上水面被看到,那樣就夠了。」

本文轉載於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第21屆台新藝術獎】入圍藝術獎訪談 https://www.taishinart.org.tw/art-award-year-detail/2022/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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