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風格

雖然從當今藝術史的角度來審視卡耶伯特的作品，有其非凡多面向的重要性和意義，除了〈雨中的巴黎街景〉外，其他作品在那個年代卻受到相當多的批評甚或完全未被重視。當時以學院派為主流的評論家們，認為他的作品看起來「草率，粗暴，[和]未完成」（“hasty, crude, [and] unfinished”），從而無法入列「法國聲譽卓著官方收藏品」（“there was no place for them in prestigious, official French collections.”）。例如他的第一件重要傑作〈刨地板的工人〉，一反傳統派偏好，關注非主流的庶民生活樣態，被巴黎沙龍以「題材粗俗」為由拒絕展出。本件作品細膩地描繪工人們跪在地板上，刮刨著質地光潔亮麗的木材，窗外陽光微微映入房間，光線與陰影在交互作用間，巧妙地呈現出勞動者們自然的工作能量，而最特別的是，卡耶伯特替畫中勞力階層的人物注入了高貴的體態，以及勤勞工作中的人性尊嚴與光輝。運用攝影構圖的特別視角，將尋常勞動者刨地板工作的一隅，透過他個性化嫻熟的寫實技巧，即使表現出一種隱藏其中、帶有同性間吸引的曖昧意味，卻也兼具致敬勞動者精神層面的神聖性，成為現代藝術中直堪玩味的經典。
卡耶伯特，〈刨地板的工人〉（Les raboteurs de parquet），油彩畫布，1875。Image source: WIKIMEDIACOMMONS
卡耶伯特，〈刨地板的工人〉（Les raboteurs de parquet），油彩畫布，1876版本。Image source: WIKIMEDIACOMMONS
他的另一件絕世名作〈雨中的巴黎街景〉(Rue de Paris, temps de pluie)，出現在1877年印象派「第三次」展覽中。這件作品以畫面中接近真人大小的人物，以及突破傳統構圖觀點的嶄新嘗試，表現出他成熟且細緻浪漫的思緒。卡耶伯特在這件作品中，運用迥異於同儕藝術家的觀看角度和繪畫方法，詮釋並記錄一個時代新頁中的都會巴黎，紀實性和美學上取得了穩定的平衡，毫不違和，使得這間傑作永垂不朽，為印象派注入了全新的視野。
筆觸細膩俐落精準，卡耶伯特將19世紀巴黎在歷經工業化後的景觀，利用類似攝影鏡頭下才能產出對於建築物及道路景深的特有視角，完整描繪出廣角下的近景並延伸至遠景。他畫作的「現代性」特色，將他眼下的巴黎當代生活、寬敞而經現代工程科學規畫的街道、路上撐著帶有工業感雨傘優雅的路人等這些事物，化為具有詩意而安靜優雅的時空定格。著名策展人Gloria Groom曾為這幅畫下了一個代表性的註解：「這就是我們認知的巴黎，也是電影裡的巴黎。」（"It's what we think about Paris — it's what you see in movies"）這些觀點，說明了這位藝術家的獨創性：純粹的繪畫外表，在他的作品中並不是最重要的 - 他的畫作以大膽的視角和結構化的圖像空間讓人深深著迷。看似隨意的景觀框架，以及醒目直接的圖像，是具有「人文情感」的重要作品，宛如一再地帶領著觀者回到那個下雨天中的巴黎。
雖然這件作品與莫内的〈聖拉札爾火車站〉（The Saint-Lazare Station）系列和雷諾瓦的〈煎餅磨坊的舞會〉（Bal du moulin de la Galette）同台展出過，但和他所支助的印象派藝術家在世時相對快速的成名不同，除了這件作品外，他不拘泥一格，畫風時有創新變化，藏家所偏好的藝術家「作品辨識度」相對不足，使得他的才華經過很久都沒有被認可或獲得過更多的關注與重視。
卡耶伯特，〈雨中的巴黎街景〉(Rue de Paris, temps de pluie)，油彩畫布，1877。Image source: WIKIMEDIACOMMONS
作為一位依舊在多數藝術史書籍上，以藝術贊助人著稱的卡耶伯特，透過持續具體行動，支持著同時代未被主流重視的印象派畫家好友們的創作生涯。由於他其中一位弟弟早逝，卡耶伯特於1876年、28歲那年，就決定將他這些好友們的作品，指定死後由雷諾瓦監督，捐贈給法國政府。
由於各方資料說法不甚一致，依據或許較為可靠法文版維基百科記載，他的收藏包括：塞尚（Paul Cézanne）5幅、竇加7幅、馬內（Edouard Manet）4幅、莫內（Claude Monet）16幅、畢沙羅（Camille Pissarro）18幅、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8幅、希西里（Alfred Sisley）9幅。除去法國政府收下的作品外，其餘30件作品，最終被聲名遠播、美國重要藝術機構巴恩斯基金會（The Barnes Foundation）所收藏。
當然，卡耶伯特還有許多非常有特色、前衛而具開創性的作品。他一生的創作和他同儕很不一樣，除了受到寫實主義畫家米勒（Jean Francois Millet）、庫爾貝（Gustave Courbet）影響，除了人文情感色彩濃厚、筆觸細膩的作品，也有不少類似印象派、強調大自然景物在光影變化下、人類追求光影印象美感、筆觸較為自由鬆散的作品，甚或是介於古典與印象派間，仕女、肖像、裸女、靜物等，風格各異的傑作。他的特立獨行，有個性、有創意、堅持自我風格的自由畫風，在距離他逝世逾二甲子之後，依舊膾炙人口，影響深遠。
卡耶伯特，〈窗邊的年輕人〉(Jeune homme à la fenêtre)，油彩畫布，1875。Image source: WIKIMEDIACOMMONS
卡耶伯特，〈歐洲橋〉(Le pont de l'Europe)，油彩畫布，1876。Image source: WIKIMEDIACOMMONS